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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玉太太之灵柩停在庙中的西庑,当日又设祭开吊,诵经烧纸。直到傍晚之时,人才渐渐地散去,庙中才恢复了平日寂静。只留下玉大少爷宝恩在庙中住着守灵,其余的人全都趁着天还未黑,赶紧坐车进城回宅。在路过土城之时,玉娇龙扒着车窗向外看了一眼,只见彩霞如血,晚风如刀,乱噪的群鸦,似江湖上的那些小盗、草寇,乌合之众。秋风吹起来沙尘,吹着一望无边的秋禾,又令她想起遥远的大漠和草原。牧羊人在何处吹着芦笛,悲凉凄楚,如豪士之悲歌,她心中又不禁一阵酸楚。

    玉娇龙姑nǎinǎi本来已不是玉宅的人了,回到玉宅后。她应当至多在这儿再住一天,或是当日就坐着车回鲁宅去。但她不但不回去.连跟她来的鲁宅的一个仆fù、一个丫鬟,也让她全都给遣走了。她就在娘家住着,只让绣香服侍她。她除了有时看看侄女蕙子的伤势,以她私存的刀创yào,亲自给蕙子医伤,就不再做什么别的事,连跟她的大嫂二嫂谈话都很少。因为丧事才过,父亲已然辞官,两位兄长又都丁忧家居,所以对外也没有什么应酬,大门也终日掩闭。深深宅院,很是岑寂萧条,外面什么事她也不知道。鲁宅除了仆fù还时来看看,鲁太太、鲁君佩是绝对不来了,仿佛两家的亲戚已无形断绝。

    秋雨连秋风,严霜降过之后便落了大雪,气候一天比一天寒冷。廊下的百余株菊花,什么时开的,什么时谢的,也无人经意。玉娇龙不但多日未读书,连武艺她也不练习了。有一天钱妈给抱了一只猫来,这猫一身的黄毛,大圆的眼睛,长尾巴,对着太阳光抚摸的毛,身上就像是冒火星儿,真跟个小老虎一般。钱妈原是为给姑nǎinǎi解闷,绣香也很喜欢,说是比雪虎还好,但玉娇龙却连瞧也不瞧,摆手说:

    “快抱出去!快抱走吧!我这屋里不要!”

    玉娇龙现在每日身上穿着青素的衣裳,粉也不擦、素花也不戴。从清早绣香给她梳过了头,她就坐在一把铺着厚棉垫的红木椅子上,眼前摆着一个黄铜镂花儿的炭盆,用木架子支着,旁边是一竹篓儿木炭。她就拿着带链子的铜筷箸,夹了炭往盆里续,拨拨火,扇扇火,有时还把几块炭搭成个小房子似的,为叫火燃烧得更旺。她有时就拿铜筷箸在灰上乱划,仿佛是写字似的,写着写着就许流泪痛哭。有时她又吧的一声将铜筷箸飞了出去,正正chā在床隔扇的牡丹花心上,绣香还得给她把筷箸捡回来,弄得绣香也是一阵阵着急,一阵阵害怕。玉娇龙就这么天天过活着,饭蔬茶水都得送到她眼前她才吃,不送她也不要,而且饮食方面也不像早先那么挑剔了,衣服鞋袜虽仍要干净,但不再讲究。

    到了冬月,新年已近,蕙子姑娘的伤已然好了,这天仆fù林妈就抱着她.吟絮拉着蕙子四岁的弟弟刚儿来了。吟絮没敢进屋来,林妈就说:

    “大nǎinǎi叫我抱蕙小姐来看姑娘!”刚儿也揪着玉娇龙的衣襟问说:

    “姑姑。你在屋里净干吗?跟我去抬棺材玩,好不好?”玉娇龙便惨然地一笑,很亲热地拉着侄子的手。

    突然蕙子又问说:“龙姑姑,那一回我们住在庙里下雨闹贼,您那时怎么穿着那样一件衣裳呀?伤了我的那个女贼,您把她捉住了没有啊?”

    玉娇龙听了,面色突又一变。绣香赶紧找出个绣花的荷包来给蕙子玩,才算把话岔开。可是那刚儿又混头混脑地扒在椅子上站着,大声嚷嚷说:“我要学龙姑姑上房,我也会使飞镖!”绣香又赶紧抱他下来,仆fù林妈吓得赶紧就领着他们走了。玉娇龙直着眼发了半天怔,然后便长叹一声。

    又过了些日,就到了岁暮,去年此时,正是玉娇龙与刘泰保斗得正厉害的时候。其实那时她就已然想到应以家门的名誉为重,自己的身份要紧,不可给母亲添病,令父亲着急,就已然决定洗心革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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