海关衙门,归并总督办理,心上正如横着十八个吊桶,捋上捋下,正虑历年库书之事或要发作起来,好不焦躁。意yù在新督面前留些报效,因又转念新督帅这人的xìng情是话不定的,想起自己在某国做参赞之时,被龚钦差今日借数千,明日借数万,已自怕了。今若在新督帅的面前报效,只怕一开了这条门路,后来要求不绝,反弄个不了。正自纳闷着,忽见阍人传进一个片子来,回道:“门外有一位客官,说道是在省来的,特来拜候大人。”周庸佑听了,忙接进名片一看,见是畲子谷的片子,不觉头上捏着一把汗。意yù不见,又想他到来,料有个缘故,因为此人是向曾在库书里办事多年,因亏空自己几万银子,曾押他在南海县监里的,今他忽来请见,自然凶多吉少。但不见他终没了期,不如请他进来一见,看看他有什么说话。便传了一个“请”字。畲子谷直进里面,周庸佑即迎进厅上。茶罢,见畲子谷一团和气,并没有分毫恶意。周庸佑想起前事,心上不免抱歉,便说道:“前儿因为一件小事,一时之气,辱及老哥,好过意不去。”周庸佑说罢,只道畲子谷听了,必然触起前仇,不免生气。谁想畲子谷听了不特不怒,反笑容满面的说道:“这等事有何过意不去?自己从前实对大人不住,大人控案,自是照公办事,小弟安可有怨言。”说罢,仍复满脸堆下笑来。
周庸佑看得奇异,因忖此人向来不是好相识的,今一旦这样,难道改换了xìng子不成?正想象间,忽又见畲子谷说道:“小弟正惟前时对大人不住,先要道歉。且还有一事,还要图报大人的,不知大人愿闻否?”周庸佑道:“说什么图报,但有何事,就请明说,俾得领教。”畲子谷道:“顷在省中,听得一事,是新督要清查海关库书数目。这样看来,大人很有关系呢!”周庸佑听到这里,不觉面色登时变了,好一会子才答道:“库书数目,近来是少西老弟该管,我也是jiāo代过了。且库书是承监督命办事,只有上传了例,难道新督要把历任监督都要扳将下来不成?”畲子谷道:“这却未必,只怕他取易不取难。新督为人是机警不过的,若他放开监督一头,把库书舞弊四字责重将来,大人却又怎好?”周庸佑此时面色更自不像,继又说道:“我方才说过,库书数目已jiāo代去了,那得又要牵缠起来?”畲子谷笑道:“莫说今弟少西接办之后,每年jiāo四十万银子与大人,只算是少西代理,也不算jiāo代清楚。便是jiāo代过了,只前任库书的是大人的母舅,后任库书的是大人的令弟,这样纵大人十分清门,也不免令人难信,何况关里库书的数目又很看不过的,难道大人不知?”周庸佑道:“我曾细想过了,库书里的数目也没什么胡涂,任是新督怎样查法,我也不惧。堂堂总督,未必故意诬陷人来。”畲子谷听到这里,便仰面摇首说道:“亏大人还说这话,可不是疯了!”说了这两句,只仍是仰面而笑,往下又不说了。
周庸佑此时见畲子谷说话一步紧一步,心坎中更突突乱跳,徐又说道:“我不是说疯话的人,若老哥能指出什么弊端,只管说来,好给周某听听。”畲子谷道:“自家办事,哪便不知,何待说得?就在小弟从前手上,何止百件。休说真假两道册房,便是新督入涉之地,即大人手里,哪算得是清楚?如此数目,本没人知得,惟小弟经手多年,实了如观火。在小弟断不忍发人私弊,只怕好事的对新督说知,道我是最知关库帐目的人,那时新督通小弟到衙指供,试问小弟哪里敢抗一位两广督臣?况小弟赤贫,像没脚蟹,逃又逃不去,怕还把知情不举的罪名牵累小弟呢!”
周庸佑听了,此时真如魂飞天外,魄散九霄,实无言可答,好半晌才说道:“老哥既防牵累,我也难怪。但老哥尊意要如何办法,请说不妨。”畲子谷道:“小弟自然有个计较。一来为大人排难解纷,二来也为自己卸责,当用些银子,