里产下了,不免要净过佛前,又要发回赏封,反弄个不了,这时更不好看了。想罢,又忖道:这会若然生产,不知是男是女?男的犹自可,倘是女儿,眼见得二房有了儿子,如何气得过?想到这里,猛然想起一件事来:因前儿府上一个缝衣fù人区氏,他丈夫是姓陈的,因亦有了身孕,故不在府里雇工。犹忆起他说有孕时,差不多与自己同个时候。他丈夫是个穷汉,不如叫他到来,与他酌议,若是自己生男,或大家都生女,自不必说自己若是生女,他若生男,就与五七百银子,和他暗换了。这个法门,唤做偷龙转凤,神不知,鬼不觉,只道自己生了儿子,好瞒得丈夫,日后好承家当,岂不甚妙!想了觉得委实好计,就唤一个心腹梳佣唤做六姐的,悄悄请了区氏到来,商酌此事,并说道:“若是两家都是生男,还赏你一二百银子,务求不可泄漏才是。”区氏听得,自忖若能赏得千把银子,还胜过添了一个穷儿。遂订明八百银子,应允此事。区氏又道:“只怕太太先我生产,这事就怕行不得了。太太目前就要安胎,幸我昨儿已自作动,想不过此一二天之内,就见分晓。请太太吩咐六姐,每天要到茅舍里打探打探,若有消息,就通报过来便是。”马氏应诺,区氏即自辞去。
果然事有凑巧,过了一天,区氏竟然生了一个男子,心中自然欢喜。可巧六姐到来,得了这宗喜信,就即回报马氏。马氏就吩咐左右伏侍的人,秘密风声,但逢自己生产下来,无论是男是女,倒要报称是生了男子。又把些财帛贿嘱了侍候的稳婆。又致嘱六姐,自己若至临盆,即先暗藏区氏的儿子,带到自己的房里。安排既定,专候行事。
且说区氏的丈夫,名唤陈文,也曾念过几年书,因时运不济,就往干小贩营生去。故虽是个穷汉子,只偏怀着耿直的xìng儿。当区氏在周府上雇工时,陈文也曾到周府一次,因周府里的使唤人,也曾奚落过他,他自念本身虽贫,还是个正当人家,哪里忍得他人小觑自己。看这使唤人尚且如此,周庸佑和马氏,自不消说了。因此上也怀着一肚子气。恰可那日回家,听区氏说起与马氏商量这一件事,陈文不觉大怒道:“丈夫目下虽贫,也未必后来没一点发达。就是丈夫不中用,未必儿子第二代还是不中用的。儿子是我的根苗,怎能卖过别人?无论千把银子,便是三万五万十万,我都不要。父子夫fù,是个人lún,就令乞食也同一块儿走。贤妻这事,我却不依。”区氏道:“丈夫这话,原属有理。只是我已应允他了,怎好反悔下来?”陈文道:“任是怎么说,统通是行不得。若背地把儿子送将去,我就到周家里抢回,看你们有什么面目见人!”说罢,也出门去了。
此时区氏见丈夫不从,就不敢多说,只要打算早些回复马太太才是。正自左思右想,忽然见六姐走过来,欢喜的向区氏说道:“我们太太,目下定是生产,特地过来,暗抱哥儿过府去。”区氏叹道:“这事干不来了。”六姐急问何故,区氏即把丈夫的说话,一五一十的对六姐说来。六姐惊道:“娘子当初是亲口应允得来,今临时反复,怎好回太太?想娘子的丈夫,料不过要多勒索些金钱,也未可定。这样,待我对太太说知,倒是容易的。这会子不必多言,就立刻先送哥儿去罢。”区氏道:“六姐哪里得知,奴的丈夫还说,若然背地送了去,他还要到周府里抢回。奴丈夫脾xìng是不好惹的,他说得来,干得去,这时怕嘈闹起来,惊动了街坊邻里,面子不知怎好见人了。”六姐听罢,仍复苦苦哀求。不料陈文正回家里来,撞着六姐,早认得他是周府里的人,料然为着将女易男的一件事,即喝了一声道:“到这里干什么?”六姐还自支吾对答,陈文大怒,手拿了一根竹杆,正要望六姐头顶打下来,还亏六姐眼快,急闪出门外,一溜烟的跑去了。陈文自去责骂妻子不提。
单说六姐跑回周府,一路上又羞又愤,志在快些回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