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天又一天,夙颜已不记得她在这练功房内呆了多久。
她不知道那些动辄闭关数千年的人是怎么做到的。她想,若是让她一个人呆上几百年,她便也就疯了。
她睁开眼,阳光刺得她眼睛生疼。闭上又挣开,来来回回好几次,她才终于勉强适应了这久违的光明。抬头第一眼看见的,便是窗台上的那只盒子,三个木头人躺在里面,身上已积了一层灰,夙颜伸手抹去,那木头经年累月,也已陈旧了。
夙颜想,若是她身上没有那一层灵力护着,是不是也和这木头人一样,浑身都裹上一层灰。
估摸了一下自身修为,夙颜觉得,差不多了。
门外的禁制是当初流寂下的,她闭关前曾试过将其撤去,很显然,有螳臂挡车之嫌。如今却很轻松,不费吹灰之力。
夙颜心下大骇,我的乖乖,这么厉害,我该是闭了多久的关啊!
完了,夙颜欲哭无泪,这么多年过去了,她有没有变老?声音有没有变粗?会不会一出去就谁都不认识了?夙笑和司嘉呢?会不会就嫌弃她了?常亦楠呢?有没有乖乖在沧阑宫等她?哥哥呢?有没有将她的嘱咐放在心上?哎哟!我的果园!
夙颜泪奔,推开窗户便翻了出去。院子里静悄悄的,连声鸟叫都没有,模样却是半分未变。鼻尖的空气清新淡雅,熟悉而陌生。脚下依旧是她最爱的青石板路,佛影树长高了,枝繁叶茂,映在地上的影子像一尊弥勒佛。远处迎春花开了大片,衬得整个院子都明亮了几分。
一别经年,夙颜竟有些不敢走出去。她摸了摸手腕上的手钏,一道醇厚的灵力注进去。她倒挂在佛影树上,只等流寂寻过来。
阳光晒在脸上,暖洋洋的。
夙颜刚挂好,流寂便来了。一身雪白的长袍,随着他行走的动作反射出淡淡的荧白的光。他嘴角勾起一抹淡淡的弧度,眸光深处藏着惊喜。
夙颜打量着他,这个人,不管什么时候都是一副云淡风轻的模样,好像没有什么事能把他逼急。那份从容淡定,谁也学不来。
夙颜看得有些呆了,倏地想起了什么,双手急忙捂住脸。
流寂看她的样子,大概也猜到了她在想什么。一只手将她从树上抱下来,说:“你撤了禁制的时候,我便知道你出来了。”
所以我就过来了。
夙颜呜呜摇头,她关心的可不是他为何来得这么快,而是……她还没看看自己是否蓬头垢面不堪入目呢,怎么就能这样见人?她美丽大方的形象,不可毁,不可毁!
“怎么,许久未见,都不认识我了?”流寂打趣。
夙颜手指张开一条缝,露出个眼珠子看他:“你看我,还算正常吧?”
“勉强算吧。”
“勉强?!”夙颜受到了惊吓。果然,她美丽大方的形象……
流寂又说:“看起来挺正常,若是非要说个不正常的,大概就是你的脑子了。”
“真的?!”夙颜大喜,脑子正不正常没关系,只要看起来漂亮就行!夙颜一乐,两只手都放开了,唤声哥哥便扑到流寂怀里,“哥哥我好想你……”
“我知道。”流寂笑道,伸手抱住她,复而拍拍她的背。夙颜小猫一样将头埋在他怀里,只一眼,他的手便止不住地颤抖。夙颜一直不做声,渐渐的,他觉着不对,一看,夙颜一张小脸都被眼泪浸湿了。
他又心疼又觉得无奈:“都七十岁的人了,怎么还动不动就哭?”
夙颜带呆愣愣,什么动作都没了,脑中只回荡着方才流寂的话,一遍又一遍。迎面而来的只有无尽的绝望:“多大?”
流寂轻咳两声:“说错了,就在前天,你已经满了七十一。”流寂作势摸摸她的头,“高兴吗?你又长大了一岁。”