等绿膻打点整毕,已是午后迫近。
绿膻将变卖得到的银票,还有一些银裸子放在林烟儿面前的梅花朱漆小几上。
“王妃,奴婢已经让那车夫停在王府后门拐角的一个巷道里,是一个黑漆平头的马车......”绿膻顿了顿,她有些心不在焉的。
林烟儿点点头,踅身见她神游在外,不由得问:“怎么了?”
绿膻回神过来,摇摇头道:“......方才奴婢去库房的时候,看了一下簪缨世族随的礼......二王爷送的礼竟只是一笺信。”
信?
林烟儿这才想起上次陆安卓似乎让人送来的一份贺礼,她当时因惶骇被他牵着鼻子走,便让翠笙收了下去......不过现在不是管这个的时候,林烟儿只轻描淡写地说道:“估摸是来了一回千里送鹅毛罢。”
见林烟儿心不在此,绿膻也不继续下去,转回话头担忧道,“王妃让奴婢随你去罢?”
林烟儿放下梳篦,摇摇头,语气颓然得近乎悲凉,“翠笙已是我心中的痛,我是万分不能让你也涉险。”
绿膻知道林烟儿一直在为无法庇佑翠笙而一直自责,她劝慰道:“王妃,翠笙从来都没怪过您,她一直心心念念着王妃。就是被王爷拖下去杖毙的时候,翠笙也是让奴婢转告王妃切莫伤心,杖毙是她咎由自取的,若不是因前次她往侧王妃下药如何能引出这样的后果.....”
听到此话,本是被林烟儿小心藏匿好的泪,更像是明珠串儿断了丝线,接连掉下,沉重地砸在白色圆领中衣,晕扩开死一片的荒芜,“是我不好,若是我能早点醒来,翠笙也就不会......”
林烟儿心中的悲切穿透漫天缤纷,林落凋敝在绿膻耳边。
绿膻本意想安慰,却没想弄得林烟儿更加伤心了,她瓮声说:“王妃.....你这样哭会哭坏了眼睛,王爷看着又会不高兴了......”
不高兴?
林烟儿轻笑,她又不是陆一璟心尖儿上的人,哭坏了眼睛他哪里会心疼至不高兴,不过是气怒她没用心对待他罢了。
......林烟儿擦掉泪,擦去心中所有的怨怼,她轻轻地道:“等会儿子,发生什么事你都装作不知道,明白吗?”
绿膻抓紧她,“王妃一定要现在去吗?你才......身子都还没调养得好。”
林烟儿摇摇头,“皇上已经下旨夏后处斩父亲,时日早是寥寥乏数,我不得不......尽快见父亲最后一面。”后面的话被林烟儿硬生生转了个弯。
绿膻听着有些不对味,却一时没反应过来到底是哪里不对,只是问道:“王妃,何不让二小姐替你去这一趟?”
林渊儿......吗?
那日寄给安元的信,石沉大海,林烟儿便可知安元势必要娶林渊儿,如今林家出了这么大的事,旁人都是犹避不急,林渊儿与安元的亲事如今定是摇摇欲倾之势,她不能再让林渊儿因此更落了名声,况且......
想罢,林烟儿摇摇头,吩咐道:“她即将为人妇,是不能触这样的事......等下你去陪着二小姐,不管发生什么都不要让她出房门半步。”
絮絮叨叨了半天,绿膻想劝无果,最后只有带着担忧地出了房门,临走前,她回望了一眼林烟儿,见她坐在烟灰紫色团花软垫的锦杌上,金色光雾将她脸上的浅笑覆上一层迷蒙。缥缈的,似乎就要随风而散......
绿膻走后过了盏茶的时间,林烟儿换了套便易的衣服,又将窗扇都合拢紧闭。她看着仙鹤腾云灵芝蟠桃烛台,在纱帘里若隐若现,然后看着火舌欢欣地攀上帘帐。如同灵动的蛇,一圈,又一圈,渐渐在林烟儿的眼底远去,逐步幻化交织成乳白的轻纱,在自己头:“娘子客气了,这里市衢通达,车流马龙的,停在这里实有不便,小的在那边的拐角巷口等娘子可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