宴毕之后,和亲的消息,拒亲的消息,皆是不胫而走。随着夏至即将,绿叶转深,石榴花透过垂下的竹帘映红了整个别院,热烈如大街小巷似火的蜚短流长,仿佛欲势比高低。
然而此刻的林烟儿却懒倚庑廊贪春酲,听着耳畔愈近的佩环伶仃,悻悻睁开了双眼,翠笙气鼓鼓的小脸便似这春日最后一缕光景落在林烟儿眼里,莞尔道:“瞧你这脸皱得都与西胡同元家买的肉包子上褶子有得一拼了。”
翠笙不甘愿地将篾篓放在一旁的阑干上,气呼呼地说:“王妃怎么一点都不生气?”
林烟儿轻摇团扇,瓷青湖色细绢上的碧桃蝴蝶随之灵动翩飞,带来一阵凉爽的清风,“为何要生气?”
“他们,他们都说......”翠笙欲要争辩,但话到了嘴边又离不了口,生怕自己争一时意气而出口伤了林烟儿。
林烟儿不以为然,“免不了都是些禹王情错与人,我弃夫潜逃耳耳。”
翠笙似被戳破了心事地小声低吟回道:“王妃知道......那为何王妃还这么若无其事?”
林烟儿嘴角扬起,笑声似夏莺千啭:“那我因此气愤异常又能如何?能堵住悠悠众口?”阶庭风静,夏日炎威已悄悄潜伏而来,林烟儿手上团扇不停轻扇,缕缕清风与她此刻的内心出奇一致,“既然不能,安心过好自己的生活才是主要的。”
“王妃说的极是。”桂嬷嬷方端了安胎药过来,便听林烟儿淡然论之,又见林烟儿神色清冷如辉,想起淑兰殿的偶尔言语,心里只叹世人多是挟门户而己见,但倒把真实相抛却。
药依旧是入口的苦涩,但好在准备得有杨梅,能及时去了那冲鼻的涩味。
见林烟儿愁容满面,桂嬷嬷方才还觉得林烟儿言谈有度颇具辩见,此刻却又觉得她似小孩般,她哭笑不得说道:“虽是难喝了点,但正应那句良药苦口不是?”
这个道理林烟儿自然明白,心里算一算,自宴迎过后,桂嬷嬷来了府里已有了三日,大家都知道桂嬷嬷是淑妃跟前的老人,遂都不敢摆脸色乖巧地任听桂嬷嬷差遣。桂嬷嬷也是尽了她的本分,林烟儿所有的大小事宜皆是落在了桂嬷嬷身上,知晓林烟儿食欲不佳,故以每日的菜肴也是按着林烟儿口味轮番变着上桌,使得林烟儿胃口是愈发地好了起来。
林烟儿打趣道:“好在有这酸梅,帮我去去苦。”她从小就不耐吃苦的,每到了夏日,府里总会有锦荔枝,不管凉拌或是炒熟,她的筷子总是离得远远的,因为实在是太苦,但这么让林烟儿觉得难以下咽的食物,父亲和沈姨娘却总是喜爱吃。
桂嬷嬷笑了,“酸儿辣女好兆头。”
林烟儿听得羞乱,忙拿起一旁篾篓里的斓边以掩自己此刻的心情,“桂嬷嬷倒尽会打趣我。”
翠笙心思单纯,寻常遇着什么只稍说起别的几句,也是一股脑儿地就能把方才的气愤摈在脑后,她睁着大眼,滴溜溜地转了一圈最后落在林烟儿手上的竹青色斓边道:“老早就看见王妃在绣这个,这是给绣给王爷的?”虽是问话,但语气却是不庸质疑。
三人正谈得高兴,鸳红穿着一件百子榴花马面裙走了进来,裙斓上的双绣纹随步盈动拂风,她的手上戴着绞丝银手镯,待见鸳红行了礼说道:“拜见王妃,沈夫人和沈二小姐来了,正在大堂候着。”
沈姨娘来了?渊姐儿也来了?
林烟儿一听登时放了斓边就步履匆匆往正厅走去,翠笙连忙跟了上去,嘴里不住地喊着:“王妃慢点,当心身子。”
桂嬷嬷也紧跟了上去,只不过与鸳红擦肩时又顿了下来看了后者几眼,随后才又寻着林烟儿的脚步往正厅走去。
脚才跨进门槛,林烟儿便见沈氏戴头面双饰有草虫和花心挑簪,铁锈红撒花竖领长袄衬得沈氏五官柔美和,端庄从容地坐在黄杨木扶手椅上。
见到林烟儿脚步略促,沈氏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