东洋车走了。”
等到洪氏和朴斋吃过了饭,二宝打开衣包,取出一件湖色茜纱单衫来给朴斋看。朴斋见是花边云绲的,正是眼下最时兴的式样,吐了吐舌头说:“恐怕要十块洋钱吧?”二宝说:“十六块呢!本来是姐姐买的,她嫌短,我穿着正好,就叫我买。我说没钱,姐姐叫我先穿着,钱过两天再说。”朴斋听了,不便说什么。二宝又拿出三四件罗纱的衣服,说是姐姐买的。朴斋更不能说什么了。
这一夜,大家都没有出去。朴斋没有事情,早早地睡了。朦胧中听见秀英和二宝嘀嘀咕咕地跟洪氏在说话,反正也听不清楚,就没理会,一觉睡醒,已经红日满窗,急忙披衣下床。见秀英和二宝正在梳头,母亲还在床上靠着。茶房送脸水进来,二宝说:“我们已经吃过点心了,哥哥要吃什么,叫他们去买。”朴斋不知吃什么好,秀英说:“是不是也吃汤团?”朴斋点头,茶房接了钱出去。朴斋洗过脸,就捧了水烟筒到客堂里坐着抽烟,等着吃早点。
朴斋吃过了汤团,正和账房先生在闲谈,二宝在房内高声喊:“哥哥,妈妈叫你!”朴斋进房,见秀英和二宝已经妆裹完毕,并排坐在床沿上,母亲也已经起来,在jiāo椅上坐着。朴斋在洪氏对面坐下,听母亲有什么吩咐。洪氏却只是眼看着儿女,半天没有说话。二宝等得不耐烦了,催说:“妈,你跟哥哥说呀!”洪氏没有开口,先叹了一口气,这才说:“她瑞生哥实在太好了,一定要咱们多玩儿几天。我说住栈房开销大,他说清和坊有幢房子,一直空着,没人租,叫咱们搬进去,说是可以省点儿。……”
秀英见洪氏说不清楚,把话头抢了过去说:“那是瑞生哥哥的房子,房钱就不要了,咱们自己做饭吃,一天不过二百个铜钱,比住栈房要省多少?我昨天已经答应他了,你说好不好?”二宝也接嘴说:“这里的房饭钱,四个人要八百,搬去住,一天能省六百,有什么不好?”事情她们都已经定下来了,朴斋还有什么可说的?只有点点头而已。
吃过中午饭,瑞生带了一个男仆叫阿福的来了,一进门就问:“收拾好了吗?”秀英和二宝一齐笑着说:“我们哪里有多少东西好收拾的呀?”瑞生就叫阿福来搬行李。朴斋帮着捆起箱笼,打起铺盖,叫了一辆手推小车,和阿福一起押着,先到清和坊去铺房间。朴斋见那幢楼房镶着亮堂堂的窗玻璃,糊着鲜艳艳的花墙纸,不但厨房里锅碗瓢盆齐备,楼上房间里都摆着崭新的全套宁波家具,床榻桌椅放得井井有条,连保险灯、穿衣镜都有了,所缺的只是屏条字画帘幕帷帐而已。
铺盖箱笼放好以后,瑞生陪着洪氏和秀英、二宝也进房来了。洪氏前后上下都踅了一遍,没口地称赞:“我们乡下哪里有这么好的房子呀!大少爷,这可真真难为你了。”瑞生满口谦逊。当时议定:秀英、二宝分住楼上两间正房,洪氏住后面的亭子间,朴斋和阿福合住在楼下。
等到完全归置就绪,天色已经向晚。二宝正要张罗着烧晚饭,聚丰园的伙计挑着一桌丰盛的酒菜送来了。瑞生叫摆在秀英的房间,还说这是他为大家暖房①的。洪氏又连连致谢。大家团团围着一张圆桌,无拘无束地开怀畅饮。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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①暖房──迁入新居的当天或前一天,由客人向主人送酒席道贺,称为暖房。
酒至半酣,秀英忽然说:“我倒忘记了,没去叫两个出局的来玩玩儿,倒也有趣。”二宝撒娇说:“瑞生哥哥去叫哇,我要看嘛!”洪氏连忙喝止:“二宝,别又出什么花样了。你瑞生哥是个老实人,没上堂子里去玩儿过,怎么好叫倌人哪!”朴斋本想说话,又觉得心虚,顿住了嘴。瑞生却笑着说:“我一个人叫也没什么意思。明天我约两个朋友到这里来吃饭,让他们都去叫来,那才热闹呢!”二宝说:“让我哥哥也去叫一个,看她