件织金牡丹盆景竹根儿青杭宁绸棉袄穿了,再添上一条膏荷绉面缎脚松江花边的夹裤,又鲜艳,又雅净。子富瞪大了眼睛只顾看,赵妈过来连问了两声“可要穿马褂”,都没有听见,自己也觉得不好意思,披上马褂,说声“我先走了”,就下楼去。
子富叫高升跟着,出门到尚仁里口,见停着两辆皮篷马车,自己坐进前面的一辆,随后赵妈手提银水烟筒前导,翠凤和金凤手牵手地慢慢走来,坐进了后面的那一辆。高升也登上了车后的踏镫。赶车的一声吆喝,两辆车一前一后风驰电掣地往前奔去。翠凤生气了,走过去揪住珠凤的耳朵,把她从jiāo椅上摔下地来。
车到大马路斜角转弯,遇见一辆轿车从东往西驶过,恰好跟子富坐的车并驾齐驱。子富向那轿车的玻璃窗内一看,原来是王莲生带着张蕙贞同车并坐。大家见了,互相点头微笑。将近泥城桥,子富的轿车加紧一鞭,争先上桥。后面两辆车也不甘落后,趁下桥的冲劲儿,跟着飞跑,直奔静安寺而去。没多大工夫,明园在望,当即减速进门,停在穿堂阶下。
罗子富、王莲生下车相见,会齐了张蕙贞、黄翠凤、黄金凤和赵妈一起上楼,高升在楼下伺候。莲生说前轩爽朗,同子富各据一张桌子,凭栏远眺,啜茗清谈。莲生问怎么昨夜又去翠凤家吃酒,子富约略说了几句。子富也问怎么认识的蕙贞,莲生也说了。子富打趣说:“你的胆子可真大呀,要是让沈小红知道了,就热闹了。”莲生只是嘿嘿地笑了两声,没说话。翠凤解嘲地说:“瞧你, 把王老爷说成什么人了?要是连相好的都怕,见了老婆怎么样呢?”子富笑问:“你可看过《梳妆》、《跪池》这两出戏?”翠凤说:“只怕是你自己跪惯了吧?”一句话说得王莲生、张蕙贞都笑了起来。
这时候来了一个俊俏伶俐的青年,穿着挖云镶边背心,洒绣绲脚套裤,走到轩前站住,两眼盯着蕙贞滴溜溜地看,还嘻嘻地笑,看得蕙贞讨厌起来,就转过脸去。莲生认得那是大观园戏班里的武生小柳儿,也就没去理他。那小柳儿站了一会儿,见没人理睬, 就自己走开了。
翠风搀着金风,趴在栏杆上看那些进来的马车。看不多久,忽然叫子富:“你快来看!”子富往下一看,见是沈小红,穿着随身的旧衣服,头也没梳,首饰也没戴,正在穿堂前下车。子富悄悄儿招呼莲生说:“沈小红来了。”莲生急忙过来看,问:“在哪儿?”翠凤说:“上楼来了。”
莲生正想转身迎上去,只见沈小红已经上楼,瞪着两只眼睛,满头都是油汗,喘吁吁地上气不接下气,带着阿珠和阿金大,正往前轩扑过来。一眼看见王莲生,也不说什么,只伸一个手指头在他的太阳穴上狠狠地戳了一下。莲生侧身一躲,小红得空,迈步上前,一手抓住张蕙贞的领口,一手挥拳就打。蕙贞躲又躲不开,挡又挡不住,也就抓住小红,一面还手,一面叫喊:“你是什么人?哪有不问情由就打人的!”小红一声儿不言语,只是闷打。两个人扭成一团,翠凤、金凤见小红来势凶猛,退到轩后房间里去,赵妈也不好来劝。子富只能站在旁边对小红大喊:“放手,有话慢慢说嘛!”
小红得手,哪里肯放?从前轩正中一直打到西边栏杆尽头,阿珠、阿金大还在暗地里帮着她打冷拳。楼下的游客听见楼上打架,都跑上来瞧热闹。莲生看不过,只得上去抓住了小红的胳膊想往后扳,却扳不动;继而横身chā在俩人中间,猛可里把小红一推,才推开了。小红被推得倒退几步,有背后的板壁挡住,没有跌倒;蕙贞脱开了身,手指着小红,边哭边骂。小红还要奔过去,被莲生抓住两只胳膊,紧紧地抵在板壁上,一个劲儿地分说:“你有什么话,跟我说好了,不关她的事儿,你去打她干什么?”
小红连咬带抓的,根本不听,莲生忍着痛,还在苦苦央告。不料阿