说:“你有了月琴先生,还去做黄翠凤干吗?翠凤的脾气是不大好。”子富说:“倌人有了脾气,怎么做生意呀?”云甫说:“你不知道,要是客人摸着了她的脾气,俩人对眼儿,她那点儿假情假意也挺够味儿的。就是刚开始做的时候要闹闹小脾气不好。”子富说:“翠凤是个讨人,老鸨子倒由着她闹脾气,不去管她?”云甫说:“老鸨子哪里敢管她?她还要管管老鸨呢!不论什么事情,老鸨子先要去问她,她说怎么就怎么,还要常常去拍拍她的马屁。”子富说:“这个老鸨子可真是个好人。”云甫说:“老鸨子么,会有什么好人哪!你可知道有个叫黄二姐的?她就是翠凤的老鸨,当老妈子出身,后来做了老鸨子,买过七八个讨人,也算得是洋场①上一档脚色了;就是碰上了翠凤,她才碰了一鼻子灰。”子富问:“翠凤有什么本事呢?”云甫说:“说起来确实厉害。还是翠凤做清倌人的时候,有一次跟老鸨子吵架,被老鸨打了一顿。打的时候,她咬紧牙关,一声不吭;等到老妈子们劝开了,榻床上一缸生鸦片烟,她拿起来就吃了两口。老鸨子吓坏啦,赶紧去请大夫来。可她就是不肯吃yào。骗她也不吃,吓她也不吃。老鸨子一点儿办法也没有,后来给她下了跪,还给她磕头,起誓说:‘从今往后,再也不敢得罪你一点儿了。’翠凤这才肯吃yào,把生鸦片吐了出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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① 洋场──也说“十里洋场”,指上海的租界。
云甫这一席话,说得子富两眼发直。在席的也同声赞叹,连倌人、老妈子都听呆了。只有莲生还在开票,没有听见。等到写好,jiāo给老妈子,子富接过来一看,才知道开的是酒饭账。莲生问:“你们怎么不喝酒了?子富的庄打完了吗?”子富说:“还有十杯没豁。”莲生就叫汤啸庵去打庄。啸庵说:“玉甫也没打呢。”
正说着,只听得楼梯上一阵脚步声响,闯进两个人来,直嚷:“谁的庄,我来打!”大家心知是莲生请的那两位局里的朋友,都起身让座。那两位却都不坐,一个站在桌子面前,揎拳攘臂,“五魁”、“对手”地乱喊;一个把林素芬的妹妹林翠芬拦腰抱住要亲嘴儿,嘴里还叫着:“我的小宝贝,给个香香!”翠芬急得掩着脸弯着腰,躲在啸庵背后,尖声大叫:“别闹,别闹哇!”莲生急忙说:“别去惹她哭嘛!”素芬笑着说:“她哭倒是不会哭的。”又数落翠芬说:“亲一下有什么关系?你看,连鬓角也弄乱了。”翠芬挣脱身子,自己取出豆蔻盒子来,用上面的小镜子照了照,素芬又替她整理了一下。幸亏他们俩带局过来的两个倌人随后也到了,这才拉那两位都在空jiāo椅上坐下。莲生问:“卫霞仙那儿谁请客?”那两位说:“就是姚季莼嘛。”莲生说:“怪不得你们俩全喝醉了。”两位还直嚷:“谁说我们喝醉了?我们还要豁拳!”
罗子富见他们俩醉成了这个样子,也不敢凑趣了,只把摆庄剩下的十拳随便跟这两位豁完,说声:“酒么,就随便代代吧。”蒋月琴也代了几杯。
等到子富的庄打完,林素芬、翠芬姊妹已经离去,蒋月琴也起身要走。子富趁机离席,悄悄儿约了啸庵到里间屋穿了马褂,从大床背后溜出房去,下楼先走。管家高升看见,忙喊“打轿”。子富吩咐把轿子抬到尚仁里。啸庵一听,就知道他听了云甫的一席话,要到黄翠凤家里去,心中暗笑。
第六回
设圈套设下迷魂阵 留拜盒留住良人心
汤啸庵跟着罗子富来到黄翠凤家,外场通报,大姐儿小阿宝迎到楼上,笑着说:“罗老爷,您可有日子没过来了。”一面打起帘子,请进房间。翠凤的两个妹子珠凤和金凤随即从对面房间里过来,赶着子富叫“姐夫”①,都敬了瓜子。啸庵问:“你姐姐可是出局去了?”金凤点了点头,应了一声“是”。小阿宝正在取