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撞去,之后赵无恤回到漆黑的房间里,踩着满地鲜血拾起了荀瑶的头颅,将其珍重地捧在怀中。他虽然眼睁睁看着自己如何摧毁一切,不过他至少还有这最后的遗物可以拾取,赵无恤在光线泯灭的黑夜中苍白地微笑,仿佛该化为厉鬼的是他而并非荀瑶。

    这或许也是报复的一环,又或许想为纠缠了几十年的无以名状的感情留作纪念,没有人知道,没有人敢问,所有听说此事的人皆向赵氏的主君侧目赵无恤把荀瑶的头颅jiāo给漆匠,吩咐他们将它做成一尊漆饰的酒器。

    赵无恤在走廊上趋行,初秋的冷风灌进他的衣袖,淡雅的蟹青色衣袂鼓动如旌旗扬起,他是如此期待成品,他亲自把头颅沾染到的血迹仔细擦干,珍重地放进用深红色锦缎装盛的熏香木椟内,jiāo到工匠手上,就连工匠亦是恐惧地看他,眼神犹如看一个杀人如麻的恶鬼,尽管赵无恤眉目间没有任何残忍的神色。

    赵无恤未曾到现场观看处理荀瑶头颅的画面,但他清楚制作漆器的过程,他在想象。他想象把那个人的头颅放进腐蚀xìng的溶液中,化去他的皮ròu,把只有小部分组织残留的头骨捞起来的时候,盛放液体的桶中dàng漾着皮ròu剥溶的深梅红色,接着他们会用精细的工具进一步把头骨与残留下来的小块皮ròu分离,这固然有些可惜,不过毁去荀瑶的皮相也没有那么令赵无恤介意。然后,他们将头骨用石膏填补缺损的形状,有些地方则凿出开口,渐渐做成一尊酒器的模样。他们搅拌着从盛夏漆树的伤口流出的液体,剪下荀瑶依旧浓艳的长发,做为髹漆的刷子,一道一道地刷着底灰,直到他的头骨变得平滑光泽。他们的动作一定得非常小心,因为世上只有一个荀瑶,赵氏主君只看重这一尊头骨。他们没有出半点差错,上完了底灰,上完了漆,于是把这个初具酒器形状的头骨放进yīn暗的风干室内窖藏,荀瑶的头颅搁置在一个yīn暗孤寂的地方那么久,等到取出时已然化为漆器该有的华丽的褐色。随即,他们会用各种颜色的颜料,在酒器上绘制赵无恤想要的纹路,辟邪的纹路,难道他害怕荀瑶会在自己的坟墓里吃掉寿衣,然后走到他床前吸饮他胸口的鲜血?他们依言画上了辟邪的兽类,伴随着祥云、仙人等等幸运的诅咒,在曾有生命的薄薄的骨胎上张牙舞爪,仿佛对胜利的炫示;他们用鲜艳的色彩作画,颜料放在白陶盘里,如血般炫目的红、秋季银杏树叶似的金、还有压倒一切吞噬一切的漆黑。他们渐渐给荀瑶添上色彩,等完成这尊酒器,总算长舒了一口气,风干后急忙捧来献给赵无恤。

    赵无恤对他们的作品爱不释手,从原样盛放在送去的那个匣子里看到它的第一眼,他就明白这确实是荀瑶,一个浓墨重彩的、凝固的灵魂。他犹疑着探出手,颤抖地抚摩他,从额骨到顶骨,由他的指尖直到他的灵魂深处立即涌起了一阵战栗,一阵悚然的快乐,类似于他少年时第一次抚摩异xìng光luǒ的后背。他欣喜若狂又万分悲哀地捧起他的仇人,捧起不仅被他战胜,甚至在最终为他所占有了的那个人,他在向荀瑶反抗,他在向命运反抗,他确实是胜利了,完全的胜利了,他手里绽开着这么一个头骨、一尊酒器、一朵yīn冷的生命之花,他把荀瑶杀死,又把他以独特诡谲的方式长久留存在他的生命里。

    “智襄子。”他喃喃呼唤为智氏宗主新取的谥号,滚烫的额头贴近绮艳的漆纹。

    头骨酒器立马成了他的收藏。随后,为了庆祝赵无恤升任晋国执政,得到了大片智氏的土地,在荀瑶死去的那座行宫里举行了长达五日五夜的宴饮。赵无恤向来有酗酒的毛病,这是最初代嬴教给他逃避现实的技巧,智氏灭亡以后,他更不大像以前那样克制自己了。赵无恤以为自己到宴饮最后都是清醒的,实际上他醉得记不清当时邀请了些什么人,吃了些什么东西。他只在朦胧间看见,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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