不把他当兄弟看待,他也一样。至于太子赵伯鲁,对于他来说是和赵鞅一样遥远的人,他从未觊觎过伯鲁的位置,甚至不敢正眼看一看他,把他当做大哥更是天方夜谭。这倒并非赵无恤毫无野心,而是两者的差距太大,他看不到任何契机。
在向荀瑶投去羡慕的目光的时候,赵无恤尚不知他的命运马上会毫无预兆地迎来扭转。不过无论如何,他始终未敢忘掉这遥远的、渴望的一瞥,即使他后来有了和荀瑶一样的身份,甚至超过了荀瑶。
然而,在那以后,逐渐萌芽的野心拉开了不幸的序幕,赵无恤注视着赵氏宫邸中的一切事物的眼神开始改变的时候,灾祸和悲剧的细线也开始落在他身上,挂着权力的诱饵,将他愈缠愈紧,终于无法挣脱。
☆、斯干
第一次遇到荀瑶那一年的冬天,有一位远道而来的客人上门来拜谒赵无恤的父亲。
来访的客人被人尊称为姑布子卿,一年拜访赵鞅的次数一只手都数得过来。据说他善于相面,曾替晋国的许多官员相过面,预言得都很准确。赵鞅与来客随意闲聊了一番有关鲜虞和卫国之类的事情,提出的无非都是些不甚新奇的见解,直到赵鞅不经意间说起了自己的孩子,他的公子们都长大了,很希望姑布子卿能替他们相相面,略微解读他们将来的命运。
姑布子卿坐在堂上,鲜衣丽服的公子们被聚集到廊下来,鱼贯地走进帘栊。赵伯鲁虽然是太子,可赵鞅没死,他的地位就说不上稳固,因此公子们没有一个愿意放弃机会。在满是灰尘的日光下,他们向那个颇有几分神棍意味的人仰起脸,拼命伸长颈子,好像这样就能让自己得到一个好的评判似的。姑布子卿专注地看着他们,一只手搁在矮几上,指尖轻敲着矮几红漆的边缘,在年纪最小的公子也从他面前走过后,他叹了一口气,轻轻地摇头。
“恕我直言。”他看向赵鞅,用浑浊而庄重的声音道:“公子之中,无有能为将军之人。”
赵鞅笑了起来,他眯起眼,摩挲着下颔问:“难不成我赵氏就要这样灭亡?”
姑布子卿继续摇头:“我曾见一子于门外,与您相貌颇似。”他说:“或许也是您的子嗣。”
不得不说,赵鞅是想了一会才想起那有可能是谁的,这孩子有一个贱名,一向被排除在诸公子之外,赵鞅总是忽视了他的存在,事实上,他也没什么特别引人注目的地方。当赵无恤被召到堂下,赵鞅甚至还微微地吃了一惊原来赵无恤已经长得这么大了,破旧的衣服在他身上是这么的短而紧。然后赵鞅回过神来,注意到姑布子卿甚至顾不得礼节,激动地站起了身。
“此真将军也!”他说,嗓音带着神秘的颤抖,好像年老的太史卜出了吉卦。
他向赵无恤微微伸出苍老的血管突起的手,在日色下,那斑白的两鬓以及嚅动的唇角,显得异常庄严神秘,仿佛他所叙述的就是无上的神谕。赵无恤却眨了眨眼,不无茫然地看着他,小少年微张开嘴,神色冷漠又惊愕,如同在看一个疯症病人。
赵鞅的使者在一个角落找到赵无恤的时候,他正像个没头苍蝇似地闲逛,他的姊姊近日被看管得很严,为着女功学得不怎么好的缘故,只有把他暂且丢开了。赵无恤看到急匆匆的侍臣,还以为是有什么重要的事要传唤兄长们,于是连忙躲到一边。
听到父亲的命令尤其让他吃惊,在赵无恤的生命中,‘父亲’的概念是模糊的。他从来都是远远地,带着敬畏地看着赵鞅,仰视着这个家庭,这座庞大且古老的宫宇的主人,晋国的正卿。而赵鞅,据说只在他被从产房抱出来之后看了看他,满三个月时给他起了这个名字无恤,得不到体恤照顾也能长大,抑或是此人生来就不会垂悯别人?总之这是个孤寂、冰冷的名字,和他之后的人生十分相衬。
迄今为止,赵鞅在