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赵氏的公子中没有他的排名,除了代嬴以外,不会有人记得这对母子的存在。代嬴曾经看过赵无恤的母亲,她和中原人长得有点不一样,眼睛很大,头发掺杂了栗红色,瑟缩在厨房的一角,神情时刻都显得很可怜。她是偶然被赵鞅看中的,在这个女人的一生当中,没有一场像样的婚礼,没有作为聘礼赠送的布匹、钱币和各式各样的ròu制品。被这个家庭的主人眷顾,然后生下赵无恤,未曾给她带来任何幸运那被看作一场意外,她的地位没能凭借这场意外提升。
相反地,她还遭到了嫉妒,昔日和她地位同等的奴隶们,用满怀恶意的态度来掩饰对她的不安。为防赵鞅某日动了恻隐之心,稍微改变她的命运,他们很快就不让她再在赵鞅面前出现了,她被支使到暗无天日的低矮房屋中去做粗活,日复一日的强度劳动透支着这个伤心yù绝的女人的生命。她还要遭到嘲笑,当赵无恤稍微长大,学会走路之后,理所当然地没有得到和其他孩子等同的待遇,于是他们议论说:“她一定还妄想自己能做卿大夫的母亲吧!可她毕竟太卑贱了,生出来的孩子也只能和奴隶一样而已。”
代嬴偶然间发现了身份尴尬的赵无恤,那个时候,赵无恤呆在柴房里,和一群奴隶呆在一块,努力提起和他差不多高的斧头,甚至没有人愿意帮助他。从那以后,代嬴一直照顾这个唯一的弟弟,在她的弟弟中,只有赵无恤缺乏照顾。不被关注的、不知道长幼排行的孩子,神情倔强,态度固执,对一切皆有一种幼稚的敌意,这在做姊姊的心里激起了一种爱怜的情绪。
代嬴将赵无恤握住斧头的手抓住,扯了他一下。
“别做蠢事了,这么多柴你一个人怎么劈?”她说:“来,看看我给你带了什么?”
代嬴变戏法一般从袖子里拿出今天早上刚刚得到的麦芽糖,没有哪个孩子不会喜欢这种甜蜜高贵的吃食。因为糖很有黏xìng,不方便拿在手里,代嬴把它用宽大的芋叶包裹起来,沉甸甸地捧着。赵无恤迟疑了一下,将满是灰尘的手在衣服上擦了擦,接过了糖。他把叶子从象牙色的饴糖上撕下时,还有一点点破碎的嫩绿沾在上面,散发着植物特有的清香,赵无恤用手将那些碎叶拈掉,微黑的指尖扯出纤细的、异常柔韧的糖丝。
“我本来早就想给你的,但是到处都找不见你。”代嬴高兴地说:“还好我猜到你会来这。”
赵无恤看着她,这一凝眸之间,原本沉淀的愤恨dàng然无存,取而代之的是澄澈的温柔。他的脸上露出一个微笑,这个笑容非常迟缓,以至于让人觉得他的笑都比别人沉重几分。
“只有阿姊对我好。”赵无恤咀嚼着麦芽糖,含混不清地说。
糖的甜味在唇齿之间浓醇地氲散,赵无恤的眼睛不曾从姊姊身上离开。虽然代嬴和他是姊弟,但相貌有较大的差别。赵无恤具有狄族的混血,与纯粹的中原人长得稍稍不同,颧骨过高,眼眶略深,总被认为非常奇怪。代嬴则面部较平,双眸大且明亮,肌肤光润白皙,她刚刚跑过,脸蛋上的绯红色尚未消散,以中原人的目光看来,洋溢着一种令人憧憬的年幼的美色。
“你知道吗?”代嬴幸福地看着他,随口提到了家里的事情:“今天,执政要光顾我们家,听说他的儿孙也会来,这可是稀奇的事。”她的语调充满天真无邪、无忧无虑的孩童气息:“几个姊姊说好了要藏在门外看一看。我等会也要去看一下才好。”
最后一口粘稠的糖丝已经在唇齿间消泯了,赵无恤抿着嘴唇回味着甜蜜的余香,模糊地应了她一声。代嬴提到的执政是晋国的最高官,与形同虚设的国君不同,掌握着实权。如今担任执政的人,出自晋国另一个更加显赫的家族,他的后辈如何,身为赵氏的子孙自然是非常好奇的……赵无恤似乎想到了什么事,神色略微地黯淡了:“阿姊快去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