几上的象牙梳子,将那披散于颈侧的发丝理顺,最后,将他的亵袍缓缓拉上,系好带子。再握了他的手,看着他的睡颜,时光寂缓无波,一如那些久远的、遗落在伏波宫每一寸角落里的光yīn。那时,他练剑累了,等不及宫女为他沐浴更衣,已是闭目入眠。熟睡时的他,如一头小小的警惕的野兽,一如军医所言,容不得他人近前三尺。除了,我。而我,早已习惯,在他每一次因读书、练剑累及而入睡后,亲手为他沐浴、为他更衣。
“烨儿啊,姑姑这一辈子,难道,当真是,注定了,要伺候你的命么?”
“你纵然远在关山万里处,但有万一,姑姑终是要千里万里的追寻而来,伺候你。”
“烨儿,是姑姑,前一世,欠你的么?”
“所以,这一世,舍了最好的年华,忍了割臂的疼痛,舍了夜氏的血液,陪你、护你、救你。”
“……”
我知道他听不见,因为他的听不见,我可以,在这远离深宫内苑的广袤漠北之地,沉香袅袅,握着他的手,守在他的塌前,絮絮叨叨,轻言低语。
许是这三日两夜的奔波疲累,又许是失血的缘故,慢慢的,睡意袭来,我放任着自己趴在塌前寸许之地悠然入眠。
睡眠深处,没有梦魇,没有惊悸,有的,只是绵延宁然的沉香混杂了身侧之人清冷孤绝亦润泽的熟悉气息。
直到,尖锐的号角声,响彻漠北夜空,穿透我微酣睡眠。
“卫副将,突发何事?”是暗风刻意压低的嗓音,从重重珠帘外传来。
“回大统领,是……帐中军医,遭人暗杀了。”卫忠嗓音低缓,“人头悬挂于月桂树下,被巡夜的卫士发现,惊惧之下,鸣了号角……”
我骇然起身,许是失血过多的缘故,脚步趔趄,我忙伸手扶住床柱,低眉看了看昏睡之人,想来,没有两三日的功夫,是无法醒来的。
为他掖了掖被角,离去前,唇角贴着他的耳侧,低声道:“烨儿,姑姑只希望,这是姑姑,最后一次,为你,排忧解难。以后,当真是,别再让姑姑失望了。”
将垂纱斗笠戴好,走出去,莫寻瞧见我,忙迎过来,守在我身侧。暗风则是朝珠帘深处望了又望,脚步迟疑。
我淡淡开口,对暗风笑道:“你若是不怕被公子掌风所伤,进去便是。”
暗风闻言,迟疑半响,终是讪讪的收回目光,规矩立于我身边一侧。
我隔面纱抬眉看去,看清虬髯汉子写尽沧桑的眉目五官。
他亦是在注视着我。
我朝莫寻看了一眼,莫寻会意,探身入外,守于军帐外。
幸得蒙了面纱,遮去因失血缘故而显苍白的脸色,我找了张椅子坐下,问卫忠:“有多少人知晓,军医已遭暗杀?”
暗风道:“这位是公子的姑姑,卫副将自当知无不言,言无不尽才是。”
卫忠闻言,单膝跪地,嗓音中有压抑的颤抖:“卑职见过……”
不待卫忠说完,我轻笑道:“既是轻装简从而来,繁文缛节自是全免,卫副将不必多礼,起身回话便是。”示意暗风将卫忠扶起,又道,“卫副将若是为如何称呼本宫而烦优,不妨随了本宫的贴身嚒嚒,唤本宫一声小姐,可好?”
“小姐!”低哑的一声称呼,没有人瞧见,面纱后的我,那双含笑的眸内盈然yù滴的朦胧湿润。
多少江南桑梓事,多少烽烟故人情,多少尘封心酸事,多少经年隐忍苦,在这一声“小姐”中,扑面而来,落进了心脏最深处。
心脏,涩了。
鼻翼,酸了。
眼眶,湿了。
再开口,依然是如常淡雅含笑的语气,我说:“公子的伤,已无大碍,诸位安心即是。只