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沐慈说:“我聘你做门卫官指挥使,守着正门,是因你正直刚硬有原则,也因朝阳、安庆都举荐你,我信他们,便也信你。我也不瞒你,其实关于你的履历,我都知道。”
安远比一般禁军知道的内情更多,清楚夜行卫的本事。他并没有对这种调查生气,若自己是上位者,也得先查清属下的底细,特别是门卫官掌控整个王府门禁,负责通秉来访人员,筛掉可疑之人,必须是第一可信之人。
沐慈的坦白,让安远有些意外。
沐慈又道:“我见履历上,说你在龙骑军前锋营,不听号令,顶撞上官,临战逃跑,抛弃同袍,贻误军机……这些罪名可以让你被军法处置好几次。你有解释吗?”
安远眼皮跳了跳,却沉默不语。
“龙骑军现在归我辖制,之前宫变,叛军多出自龙骑军,如今正在整编,所以我才有此一问。”
安远仍沉默。
“你若觉得不冤,不说也没事。我既然说用你,就不会食言。只是若你觉得冤枉,这会儿还沉默,包庇他人,倒叫我替你不值。”
安远嘴唇翕动,但到底没开口。
沐慈叹口气,挥挥手:“我还说你是个刚直的人,看样子也被生活磋磨得圆滑了,下去吧。”语调明显带上了几分疏淡。
安远就明白,自己今天这么走了,就入不了楚王的眼了。
——这是他改变命运的唯一机会。
安远内心深处从未臣服过命运,他就没走,腰背挺得似钢板,嘴唇翕动几次,才艰难说:“我只是觉得,说了也没用,反而……叫殿下……忧心……”
更正确地说,他是怕楚王把天都通个窟窿。
“哦,不说来听听,就知道没用?”
“因为……这是……整个禁军系统的积弊,我……”安远心里忐忑,看看左右,没看到任何熟人,就不知道接下来的话该说不该说。
从前他xìng子太鲁直,其他三个“安”会给他提点。
沐慈不徐不疾说:“别看了,朝阳和安庆都想旁听,连安华都不放心,大着胆子说想过来看看,我偏没让,就想听你这个‘鲁直’的人说两句真话。”
安远就是xìng子直,不肯昧着良心说话做事,又不是没脑子,看这情形就知道,楚王是有备而来。
看来,他原先的事,夜行卫只怕早摸了个门清。今天楚王才单独召见他,是想借他做突破口,要有大动作。
难道……楚王真的有心革除积弊,整肃军风?
不,这不可能。
军中积弊极多,克扣兵饷,虚报人数,倒卖军粮甚至武器……许多潜规则,构成整个军官系统利益链。历代皇帝不是不知,可从没任何人撼动过,便是盛世太平的永和帝也没成功。天授帝手腕强硬,可他却是靠着军队巩固皇权的,更没敢伤筋动骨的整治——怕支持他的大将军官们反对他。
动潜规则,太难,也太危险。
聪明人不会这么随便碰,所以安远不认为楚王的目标是这个。
安远最大的猜想,是认为楚王新作侍卫六军大都督,革除积弊是假,想借他的口揪出几个人来,取些人头,杀鸡儆猴好立威。
安远认为自己猜中,觉得被利用也没什么,反正他这个样子,也没什么可损失的。况且他听说楚王护短,应该不会害他。
安远心里也存了许多事,想着总有一天要把真相说出来,得个痛快……他忽然惊觉,楚王把人心都摸透了,知道他必会说的。
坊间传说,楚王玩心计谋略都是明着来的,光明正大,摆开车马亮出直钩,比姜太公钓鱼还厉害,叫人不得不咬钩。
安远就竹筒倒豆子,一五一十都说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