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伯府前,白幡高挂,白色的灯笼,被卷在风中的碎雪砸中,发出一阵闷响。

    诵经声同木鱼声jiāo杂,伴着飘渺的烟雾,萦绕在灵堂之前。

    杨铎一身素服,伫立堂前许久。通身的冰冷,发已雪白,身姿却仍挺拔。

    “侯爷?”

    杨铎已不是锦衣卫指挥使,受封侯爵,享双倍俸禄,仍辖北镇抚司事。如今的锦衣卫指挥使,不过是他手中的一把刀,正如他之于天子。

    这把刀,没有刀鞘。

    上前一步,即是地狱,退后一步,更会万劫不复。

    刀不能有思想,只能依照持刀人的命令劈砍、杀戮,直到刀身折断那一天。

    手探入怀,紧紧攥住一只荷包,力气大到几乎将里面的木哨捏碎。

    杨铎脸上没有泪水,双眼却是赤红。刚刚出声的锦衣卫指挥使忍不住打了个哆嗦,退后半步,不敢再言。

    祭拜的朝官员来了,又走了。

    只有杨铎,久久立在灵前,像是一座塑像,不出声,也不离开。

    “杨侯。”

    苍老的声音,略显伛偻的身影,终于引得杨铎转眸。

    “白厂公。”

    白彦回推开—yù—搀扶他的小官宦,“咱家还没老到那份上。”

    “白厂公来祭奠兴国公?”

    “是,咱家拼一条老命从南京赶来,就为见国公爷最后一面……”白彦回的声音变得哽咽,“不承想,还是没见着啊。”

    说着,似禁不住悲伤,泪洒衣襟。

    “郑公公走了,侯公公走了,前年,王公公也没了。如今,跟着先帝起兵的老人就剩咱家一个孤鬼……他们走,咱家好歹还说上两句话,国公爷这一走,却是……”

    触景生情,说到伤心处,白彦回泣不成声。

    杨铎没有说话。

    见多了生死,已有些麻木。

    家人,同侪,宿敌,对手,一个一个离去,只给生者留下无尽的寂寞。

    成国公,魏国公,定国公,武阳侯,武安侯,兴宁伯……多少威名赫赫的勋贵武将,没有血洒战场,终究敌不过岁月。

    太宗,高宗,平王……余下赵王,年过古稀,仍执意出海,今上多次劝说也无济于事。

    或许,赵王才活得最洒脱,最肆意,也最快乐。

    白彦回没有离开,和杨铎一起留在灵堂,像是在悲伤,又像在缅怀。今天来送兴国公,明日,说不准就轮到自己。

    勋贵武官,熟悉的,不熟悉的,逐一在堂前走过。

    文官来的不多,却十足的有分量。

    六部天官,三位阁臣,内阁首辅杨士奇亲书一篇悼文,不经他人之手,亲自送到灵前-焚-化。

    “兴国公一走,人生将何等寂寞。”

    同杨铎一样,杨士奇极少在人前失态。从永乐朝至今,纵观朝中大员,能同他一般历经三朝而屹立不摇,不能说没有,实是少之又少。

    在文臣中,除了前户部尚书夏元吉,只有杨士奇“敢于”同孟清和真心相jiāo。

    现如今,永乐朝的武官逐渐凋零,只余英国公等寥寥数人。文官也多是新面孔,如杨士奇一般的老人已是凤毛麟角。

    等到他们离开,永乐朝的辉煌,终将沉入历史,被后来者取代。

    悼文在火舌中化为灰烬,杨士奇行礼,转身离开。

    自他之后,来祭拜的文官渐渐增多。

    不耐烦看这些人作态,白彦回起身离开,杨铎也没有再留。

    临走之前,他松开手指,将荷包连同里面的木哨一起送进火盆。

    今生已了,执念却未消。若求来生,以他所行,神佛可会眷顾?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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