荣忙应诺,关紧房门,低头解衣。常蕙心则趁春荣不注意,观察婚房内的布置:案上红烛正燃,桌上红尺片糖,床头铜盘放着双鞋,床上大红囍被,塞着些红枣花生。
容府的婚房,布置得循规蹈矩。
常蕙心同春荣换回衣裳,命春荣到外头去等,她自己则放下盖头,静待容桐到来。
常蕙心想:等会是灌醉了容桐?还是一掌劈晕他,然后明早告诉他是他自己醉了?
约莫过了半个时辰,门外的春荣小声提醒道:“小.姐,姑爷朝这边走过来了。”
不多时,就听见容桐的声音在门外响起:“两位久守在此,辛苦了。”
“不辛苦,不辛苦,哎哟姑爷您怎么给我们鞠躬,这哪受得起!”是周婆子的声音。
接着,便听见容桐按照规矩,各给了nǎi妈和婢女一个红包,令二女退下了。
门前只剩下容桐一人,他轻轻推门进来。
容桐一眼就望见床上坐着他的新娘,佳人的面目掩盖在大红的盖头下。他从未见过她的容貌,却无一丝期待,因为他知道,她不是他心中期许的新娘。
容桐无可奈何,反而笑出一声,缓步走近床前。要掀盖头,理应先打一声招呼,容桐唤道:“苏小.姐——”话音刚落便意识到失言,容桐喉咙哽咽,改口道:“娘子。”
盖头下的佳人应了一声:“容公子。”
声音如此熟悉,容桐原本微眯着的双眼倏地睁圆,手抓住盖头一角,猛地将盖头扯下。
☆、新桐初引(五)
容桐看见佳人面目,愕然半响:魂牵梦绕之音,怎是从两张陌生朱唇里吐出?
许久,容桐记起来,琼林宴上听音识人,他也这般将眼前女子误认了一次。当时他向女子赔礼,道“酒醉唐突了姑娘,多有冒犯,甘受严惩”,哪知……惩罚也太重啦!
容桐缓道:“是你。”
常蕙心暗想:容桐果然同苏虞溪认识,蝶儿不采无粉的花……
这 么一想,常蕙心心里无一丝起伏,冷眼把容桐打量:他稍显青涩,面上喜色不多,不大衬得起红袍的一袭正红。正红,不仅容桐身上是正红,他身后摇曳的喜烛,张 贴的囍字,无一不是正红……此情此景,常蕙心禁不住思绪远飘,遥想当年,谢景掀开她的盖头时,她望见谢景一双潋潋星目,弯弯如月满是风致,红袍穿在他身 上,威风飞扬。
呵呵,袍子穿得好看又有什么用呢?
常蕙心注意到,容桐在观察她发髻的构造,正揣摩该如何解开来。常蕙心道:“其实结发只是个形式,多少夫妻发丝绾到一起,也没见日后结了同心。”
容桐怔住,少顷幽幽应道:“娘子说得有道理。”
“所以说,jiāo杯酒其实也不必喝。”
容桐心中庆幸,顺意道:“我喝得太多,已经醉了,不喝这一杯也无妨。”
说完这句话,他又暗自鄙夷自己:陛下圣意指婚,他自己接的旨,堂前三拜也是他亲身完成,于忠于情,都应当一心一意对待自己的妻子。可是,却忍不住心中挂着另外一个女人的倩影,怎么驱散都散不去……
容桐脚下再近两步,坐在床沿上,挨着常蕙心,问她:“我还不知道你的芳名。”
“小名唤作虞溪。”
小溪。
容桐心中不由得想:一条小溪,一棵桐树,一个水里一个陆上。本是不相干的两人,却被凑成了一对。
容桐侧着脸,凝视着常蕙心,洞房花烛美娇娘,心中却无法涌起一丝激动波澜。容桐将目光挪开去,无意向下瞥,瞧见丹红的缎单上摆着一张雪白方帕。他对于男女之事懵懂,却不是完全无知,很快明白这张白帕子是做什么用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