风又彪悍,长城内外与胡人相差也不甚大,是以能御外敌,待反击之时,也可纵马驰骋。南边儿难道不能效仿此例?”官家以手撑额道:“招来时容易,散去时却难了!”九哥道:“为何要散?”官家道:“你这话去问户部尚书,看他何处还能挤出这一注钱来,他有钱时,我也不拦着你就地招兵。国家这许多兵马,有用的少、没用的多,都是这般招了来的。”
九哥瞠目结舌,深觉这平日软绵绵的官家,确实也不大容易。官家好容易有个人肯听他诉苦,抓着九哥的手儿,一摸一摸地道:“你还年轻,哪里晓得这治国的难处?孟子曰,治大国出烹小鲜。真个豆腐掉进灰里——吹不得打不得。天下有得是钱,是我没钱,是你没钱,是国家没钱!天下太平,物埠民丰,人口比之太祖之时多了近千万,单这些人的税,一年便有许多,为何还缺钱?”
九哥低声道:“是花钱的地方儿多了罢?儿愿节俭。”
官家嘲笑道:“你那几个钱算个甚哩?你省得再多,也止是你一个人儿的,你有一万贯,算多了罢?旁人有一贯,算少了罢?若是一万个人,人人有一万贯呢?与你仿佛了!何况你只有一个人,旁人未必只有万人,许是两万、三万、五万、十万。”
九哥试探道:“官家似是有感而发?”
官家眼睛已有些浑浊,此时抬眼看着九哥道:“皇帝不好做哩!人口多了,官儿自然也多了,这些个官员,他们又有亲族,自家不须纳税,又有限田事。更有子孙受荫职,一代传一代,子又有子、子又有孙,又要买田置业,这些个皆不在税里,国家就这么大,田地只有这么些儿,官儿占得多了,民田自然少,税也就少了。那是人家的私产,如何能强令收回?又,每年科举,多少新科进士?也成了不纳税的……”
官家想是受气受得久了,不吐不快,说了便停不住,九哥听得冒汗。他虽长在民间,因申氏会持家,实不曾受得一丝儿亏欠,虽知晓些个民间疾苦,真正深处却不是他十余岁少年能经能见的。虽业已听政,内里许多事儿,便是梁宿,也不好立时就说与他——譬如这荫官与限田。
官家却又说:“你休不信,我登基时也想大干一场来,结果哩?无处下手!”说着松开九哥,自将两手一摊,“必有隐田的,可我查不了,要查也得用着官员去查,哦,叫他们自己查自己,你说可笑不可笑?不查隐田了,看这荫职,冗官极多,每个都要发俸禄,每季赏衣料、车马钱、茶酒钱……”
九哥擦擦汗,问官家:“何不裁之?”
官家斜着眼睛看他,嘲笑道:“谁个肯?不说旁人,你去问问吴王,叫他除了世子,旁的儿子皆无荫职更无爵位,看他肯是不肯!”
九哥不说话儿了。
官家难得扬眉吐气,道:“国事多艰呐!我也只有拖着,留待后来者了。你心志坚定,太子妃亦贤,不会与你歪缠,你便专心政务,西南夷之事,jiāo与你了。明日廷议,你来主持。”
九哥瞪大了眼儿(=囗=),他原单膝着地,蹲于官家膝下,此时抬头,圆滚滚的眼睛正与官家望了个对眼儿。官家这说了半日,想来这最后一句才是心声罢?官家正殷切看着他,九哥也只得咽着唾沫点着头,官家欣慰道:“这才是我的好太子!”
九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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九哥与官家处听了一肚皮典故,拖着脚步去见梁宿等大臣,好在明日廷议前心里先有个数儿。
因有大事,宰相们齐聚政事堂里来,连因褚梦麟之事稍有些羞于见人的李长泽都在。九哥不好拿官家所言冗官之事贸然相问,便只问眼下西南夷之事:“与胡人一战是在所难免,西南便不可再生事,不知诸公以为如何?”