做爹的就能不心疼他,就能马鞭儿抽他,为甚哩?谁弄鬼哩?从死了亲娘,到娶进后娘,还有了个能求情的弟弟,总要五年开外,他穿芦衣岂是一年?年年这样,孩子身上冷,一年二年,亲爹也不觉,心都凉了。这后娘还是笨的,还有更聪明的法子整治人哩。”
苏先生愕然,他本意并非如此,程老太公也是猜错了,苏先生心里,继母亦母,与争国本有何干系?他只是说孝。只是秀英所言,颇令他耳目一新——竟不知内有如此门道,反而不理程老太公,不答玉姐,径问秀英:“娘子所言,真乎?”他家小富足,又是读书人,家长里短知道得少,略知些,也是如二十四孝般读故事,也是要“依礼而行”。
程秀英道:“可不是?现官不如现管,男人家纵疼孩子,哪有天天照看的?还不是女人在家看着?这家里上下使唤人,我斜一个眼睛看谁,自有人替我教训他,哪用我自家动手,岂用我开口下令?他们说谁坏话,我不拦着,就知我心意了,定能传得家下皆知,名声臭到街上哩——管他是不是真。”
苏先生讷讷地道:“居然是这样,居然是这样,”又肃然,定神看看程老太公,又次及程谦等,“我既收了学生,必会照看得妥妥的。又有算筹、司南、各色颜料、幼童所用之弓箭……”他报了一串儿物什,皆令准备。
程太公大喜,此时之书生,但凡称得上“书生”的,必不能是只会死读书。孔圣人云:君子六艺。礼乐shè御书数,这是必会的,此外作诗文、作画、击剑等等皆要习得,尚有些书生还通着医理yào理,并非凤毛麟角,实是众人皆然。苏先生此举,便是坐实用心教,不是胡乱教几个字应付了。既然投缘,当多说说程谦的好话,也跟着读书哩。
作者有话要说:继母继子,永恒的话题。也有好继母,也有坏继母。也有好继子,也有坏继子。因人而异,因事而异。以及,古代真正的读书人,是很强大的。礼、乐、shè、书,我就不多说了。御是驾车,但是在孔子的时代,战争的兵力的计量就是按乘来算的,御,是教你开坦克啊啊啊啊!!!再说数,也不止是数学,什么历法啊、天文啊、地理啊都是“数”。数源于河图洛书,超牛的。
14、白事
苏长贞督课甚严,东宫太子、当今天子也只有伏首的份儿,如今虽是白龙鱼服,玉姐亦算不得入室弟子,苏长贞亦不松懈。玉姐小孩子家,瞧甚都新鲜,苏先生说什么,她便记什么,不时有惊人之语。苏长贞往年教太子,太子资质平平又有一干政务计谋分心,叫先生逼得要上吊。
今年教了个女学生,年岁又小,半件闲事也不cāo心专一读书,不须逼勒自家背书习字勤快非常,苏先生无可挑剔。她又生得古灵精怪,小孩子家哪知甚么是非?甚都敢问、甚都敢说,倒常把苏先生逼得想上吊。
苏长贞原本忽而对《易》有所感,纵是被逐出京,也不忘支个摊儿算几卦。到了程家,未识玉姐难缠之时,他还闲下来捧着本《易》来回地看。待教了玉姐,头半晌教了,后半晌令自习,他倒要到晚间才能缓得过来。
如是数日,苏先生暗想:怪道她家要专一请一西席来教她,真不知程老丈是如何教得这猴儿的?
然而玉姐又极懂事,读书便用心读,见了长辈也极有道理,苏先生见玉姐,便如旁人见他——yù待说其不是,又无可挑剔处,yù言其轻省,却又违心。如此不过三五日,苏先生白发又多生了几根,不由又怀念起上一个学生来了。
展眼中秋即至,程老太公情知他并无家人在此地,乃邀他一道用饭。苏先生十分推辞:“府上一家团聚,自有话说,某一外人,不便在场。”程老太公强拉苏先生入席:“我全家上下看着这个姐儿,先生是家里贵人哩。”
苏先生见程老太公年高,不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