议了好些日子,便是杜如晦,亦跟着受人称道了好一阵。
此时穆清坐于简单的青篷马车内,车外不时传来“杜长史”的招呼声,她撩起窗格上的帘幔,偏头瞧几眼马车一侧安坐于马上的挺拔身形,初夏的灿烂阳光在他的脊背肩膀上勾勒出沉稳从容的线条,不时转过头向唤他的人颔首微笑。
前日英华还在家中抱怨,此战太过无趣,尚未舒展了拳脚刃器,便要收兵。说是凯旋,实则几乎未战。偏秦王回朝那日,秦王妃顺利诞下皇孙,虽说不是长孙,却因是秦王的长子,不免要以此次讨伐刘武周为由头,大行封赏一番。
行至朱雀门前,杜如晦下马往车边去搀了穆清下车。“贺礼可带齐全了?”他向后望了一眼阿柳手中的捧盒,眼虽是望着贺礼,显然心思并不在那上头。
“你何时瞧见我在此事上出过错?上大兴殿的路长远,此时拖怠着不去。一会子又着急忙慌走出一身汗来。”穆清扬起眉,笑着将手自他手掌中抽出,手肘向后撤了两下竟未撤出,反倒使得他握得愈发紧了些。
“你何时瞧见我着急忙慌过?”杜如晦学着她的口吻说道,转瞬收起了戏谑,手指上又加了几分力,“穆清。宫闱繁乱。水深不可测,你万要小心,莫失了神。更莫缠搅其中,一脚行差踏错,便是灭顶之灾。”
穆清仰起头,他眼中深切的忧虑。似乎将眼眸的颜色加深了些许,她能清晰地看到他瞳孔的收放。险些忘却了身在朱雀门外,身边人来人往众目睽睽。凝视了许久,也不知该如何回应他,只得无声地点点头。心中自语,如今说这话好没意思,早在随着李家踏入长安的那一日。你我便都已缠搅至深,扯脱不掉了。
“杜长史与夫人当真是伉俪情深。离那么一时半刻亦难舍,真真是羡煞旁人。”分明是一句顽笑话,这道声音说来却着实夹带着酸涩尖刺一般。杜如晦手指一松,穆清趁他分心的瞬间脱开了他的手掌,回身向说话那位华贵fù人施了一礼,“鲜于夫人,经年不见,可安否?”
杜如晦一脸的恍然,忙拱手谦和地笑道:“鲜于夫人安康。”说着向她身后探望一眼,见她身后只跟着长孙无忌的夫人,另两名体面的婢子,面上的神情忽然极快地转成迷惑,“如今已改了元,高公仍未归么?”
朱雀门外候等入宫的几名官眷,有哪一个不知鲜于夫人的夫君,正是秦王妃至亲的舅父,前朝未忘时便遭流徙岭南,按理说此时已是李家坐拥了江山,不知何故,这位原该高官厚爵的高公,却迟迟未归。
鲜于夫人怎敢向外透露半分夫君滞留岭南的原委,竟是投了在巴陵自立为帝的萧铣,眼下杜如晦这么眷注地一问候,将她习以为常的咄咄之势生生逼了下去,她垂下眼帘,四下转了转眼,“有劳杜长史关怀,我一介fù人,夫君在外的事向来不过问,心中牵念的不过是那几个孩子罢了。”说罢她略回复了几缕得意,向朱雀门内承乾殿的方向抬了抬下巴。
穆清心中暗生好笑,几年未见,鲜于夫人好夸耀的xìng子还是如此,口舌上的功夫倒是见长,也懂得拐着弯儿说话了。
一旁的官眷贵fù饶有兴致地等瞧这边的热闹,一个个面上平淡如水,仿佛全未注意这边一来一回的话锋折转,而那些时不时看似无意识地瞟过的目光,泄露了她们的内心,实则被这边的jiāo谈内容勾得如百爪挠心。
可惜偏不遂她们所愿,一驾马车自朱雀门内打磨得极为平整的大道上跑来,“哒哒哒”的马蹄声因光洁的地面,显得犹未清脆。杜如晦举目一望,冲着穆清笑道,“看来你在宫内的境遇要胜过我许多去,你自有人来接,我须得要步行入内。”
说着他又笑眯眯地转向鲜于夫人拱了拱手,“向夫人告个罪,圣上的传召耽搁不得,恐不能再流连于此陪夫人闲话,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