外。一片茂密yīn冷的树林,仿佛一下将大地上所有的光都吞噬了个干净。
领头的武人带住马缰,抬手示意后头的人放慢行速。一队人马缓缓地潜入这无边的黑暗中。朝着那片漆黑的密林摸去。
好容易摸索着到了林子边缘,马车却不好再往里去。为首的武人翻身下马,走到马车边,轻叩了几下车壁,压低了声音道:“意娘,马车进不得林子,你且先下车与我同骑。”
马车的帘幔应声掀开,郑官意从车中钻出,解去帷帽,由他托带着上了马,斜坐于他身前。那男子温热有力的呼吸吹拂在她耳边脖颈,教她蓦地红了脸,她自己也未曾料到,隔了这许多年,竟还会脸红心跳。幸借了着夜色,她尚能纵着自己肆意地娇羞一回。
十来匹马沿着林子边缘,一步三试探地朝里走,林子外头尚且有幽幽的月光照着亮,勉强能辨个物,进入林中便再瞧不见东西,连马都犟头倔脑地不愿往里走,几只被惊起的夜鸟,飞出树冠,在林子上空盘旋一阵,又落到了枝杈间。
郑官意的娇羞很快便由恐惧取代,她不由自主地想起那日穆清所述的场景,饿死的孩童,体弱的fù人,被踏烂于地的饥民,一下一下的石臼舂捣声似乎清晰可闻,直往她脑中钻。一阵冷风吹过,头顶的枝叶沙沙作响,耳边恰如响起了低沉的,呜呜幽幽的哀叹声,她不禁又想起了那些逃亡的残兵,鸡皮疙瘩一阵阵地倒立起来。
极艰难地朝林内行了一段,忽然,前面不远处的空地上,赫然显出一个轮廓,模模糊糊看不真切,郑官意引颈细辨了一番,轻声问:“可是驾马车?”
那空地上的树木略微稀疏,月光漏过枝杈树叶,挤了几丝进来,正落在那模糊的轮廓上。再往前两步,所有的人皆看到了那形似马车的暗影轮廓,无疑正是一驾马车。
郑官意浑身颤抖起来,紧抓住那男子的手臂,哑着嗓子道:“果真,果真……”
那男子反手从背后抽出一柄长刀,他身后立时响起了一片细微的金属相擦之声,众人俱抽出长刀,紧握在手,吸气静待指令。
随着一声尖锐的哨声,十数条身影从黑暗中飞蹿出来,齐齐扑向空地上的那驾马车。拉车的马被栓在近旁的一棵树上,突然遭受了惊吓,咴咴嘶鸣起来,却挣脱不得,只原地乱踏,拉扯得身后的车左右摇摆不定。
那十几人跃至马车边,手中长刀直直戳进车中,方觉手腕上的气力使得过猛了,整个车带着马向一侧翻倒过去,有人回头向郑官意与那男子惊叫起来,“车是空的。”
不待他们未撤回长刀,四周火光骤现,流箭齐shè,顷刻间,那十几人尚不知究竟发生了何事,便身带箭杆,逐一仆倒在地。三二十支火把高燃,将这一片林地照映得透亮,有人冲上前对着倒地未死的武人补刀。
因马上带着郑官意未冲跃上前的那一骑,见势不妙,拨转马头便想要脱逃。就在他掉转过马头的一瞬间,他的面前齐齐地横列了两排的兵勇,后一排高举起火把,前一排的箭已扣在弦上,冰冷的箭镞尽对准了马上这二人。
从后排慢慢溜达上来一骑,马上端坐着的人,从身形上看削肩细矮,一袭玄色斗篷裹身,低扣着斗篷上的宽大兜帽。掩藏了整个脸。却见这一骑悠哉地行至持弓箭的兵勇中间,带住缰绳,抬手向后掀去兜帽,露出一张半含笑意半含yīn寒的脸来。
“顾七娘。”郑官意愣了片时,突然抑制不住地仰头大笑起来,一面笑一面摇着头,火光在她面上映出一片亮泽的泪痕来。
待她笑过。穆清方淡然道:“大半夜的。意娘倒是好兴致。这林中景致……”
“你不必在此嘲弄讥笑,如今既落了你之手,我亦无甚好说的。”郑官意蓦地打断她的话。凄然一笑,“只这一切皆由我而起