清怔怔的,仿若心不在焉,只得打起圆场道:“有甚话便起来好好回了罢。”又支起臂膀轻碰了碰不甚专注的穆清。
阿月站直身子,指了指方才摆设酒筵的围障长桌,未开口,脸皮先沁出了几分红,“早上过来时,见城郊一堆堆逃荒的饥民,娘子们在车中或不曾见,婢子们在车外却瞧得真真的,极是可怜。阿月私下想着,那些余下的吃食左右也无用,倒不若拿去行一番救济,倘或能活一两个,也是娘子们的大功德。”
穆清心中暗赞一声,好丫头,玲珑巧思,从容不迫地拿着话柄往她跟前递,竟有这样的急智,倒不枉高看她一头。对面的长孙氏因这话出离她的意料太远,却未立时接话,只沉静地端详着阿月。
穆清“呀”了一声,不由自主地站起身,拉着阿月向长孙氏笑道:“这丫头仗着我素日偏看她几眼,愈发的失了体统,才刚要说甚么,竟教她混搅了。”
长孙氏听着穆清这般说,只当自己猜对了个七八分,便打量阿月,语带双关道:“我却觉着她甚好。模样齐整,说话也得体,最是难得品xìng亦好,心肠慈悲。”说着便唤人去拾掇那些残羹冷炙,“弃了也是弃了,倒难为她想得周全,只是流民聚所腌臜纷乱。总不好教她去,过后我差人送去了便是。”
“是了,是了。”穆清恍然回神,扶额轻笑,“城郊流落的饥民,方才正是要说这个呢,她倒抢在了我头里。”
长孙氏回头草草扫了一眼围障那边言谈正欢的另两位夫人。当下也不避开阿月。执起穆清的手,向山石后头临崖的地方扬了扬下巴,“咱们那边说话。”
穆清依言小心地转到崖石迭起处。两人在一棵遮蔽日头的大杏树下坐了,长孙娘子叹了一声道:“城外那众饥民,正是阿翁下的令,不教放一个进城来。晋阳城内粮库充盈确不假。阿翁的意思,若开了先例。任是甚么人皆进了城,晋阳也便无粮了。更何况,这粮是军粮,倘要动用军粮。上头还压着一个晋阳令,一个虎贲郎将王威,却也不是那么容易的。”
“晋阳令……刘文静?”穆清似乎恍惚听杜如晦提及过此人。却记不清议过他甚么,依稀只记得说他同李密一样不可多得。
长孙氏点点头。“仿佛是这个名儿。”
“二郎,如何说?可也赞同了李公主张?”穆清再问道。
“他……”长孙氏的脸上果然又泛起娇羞,极快地,又被忧虑取代,“头里他还因饥民的事同阿翁争执不下,想来他原主张开仓的,后因杜先生来劝过一回,虽按捺下了,仍是忿忿,一时却也无计可施。”
穆清垂头叹息,继而望着对面的峭壁巨石,龙吟奔腾而来的山溪大河,兀自出着神。长孙娘子等了一阵不见她回应,低声催促道:“顾姊姊可有法子?”
她忽然换了称呼,穆清估摸着这事大约是撞进她心坎儿了,却依旧端稳着,不着急回她,也不转过头,仍望着山水景致。笃笃地忆诉,“这倒不怨二郎急切着了恼。大业九年,杨玄感叛乱,李公应旨屯兵弘化郡据守,因弘化长史作难,八万兵马只敢报了二万,故只拨分了二万人的粮草。其时二郎与众兵将一同忍饥挨饿,直捱到换过新任长史。那饥馑之苦,他亲身体尝了,自是轸恤那众饥民。”
长孙氏低垂了眼眸,连连点头,心下焦急,面上尚算平和,“恨便只恨我是个软弱的,若是能有顾姊姊这般的才干,必是要帮他一帮的。”
正到了火候,穆清笑道:“夫人如此说岂不折煞我。此事原也不难办,如今李公既不教流民入城,那不入城便是。流民入不得城,咱们出城却无碍,只自凑出了财资往市中购了米粮,每日于城郊支棚架釜,煮粥施放,一月为限,或可救民于水深火热中,亦可解了二郎心忧,他对夫人亦不免要另眼相看。”
长