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湿冷的气息低低盘旋在半空,穆清披了翻毛斗篷往南市走了一趟,自七夕以来,整四个月未出过家门,难免憋闷。南市的书肆,是杜如晦荐她的,进去了便拔不动脚,逗留了小半日,收了几卷书册。逛出书肆,已是正午,在市中得逛半日,阿柳和阿月皆顽逛得高兴,撺掇着要在南市里用了午膳再回去。原不过想去康三郎那处,也可随意点。穆清顾念前阵子病着,她们照顾服侍得细致妥帖,有意要略表心意,便领着往洛东楼去了。
洛东楼奢华考究,城中富商官眷最喜,阿柳和阿月虽随着穆清来过几回,并不曾在此正经吃过甚,穆清入座后,两人只垂手站在她身后。“你们如何能立着用膳?还不紧着坐下。”穆清回身对她俩道,可是两人说什么也不愿入座,穆清作势要起身,“你们若非要站着,我便也只得立着了。”她们这才惴惴入席坐定。穆清双手各执起她们的一手,轻叹道:“你们知我亲人甚少,自我阿爹阿母故去后更是飘零,有的不过是你们这些身边伴着的,日日赖着你们照拂。我从未将你们看作是仆从,皆是我的家人。家人之间何必拘谨,你们若真心待我,便不该与我这般生分。”
两人心内皆涕零,阿柳自穆清以全部身家赎回她的身契,又当众焚烧还她良籍那日起,便抱定了主意要终身随侍,断不离的。阿月本就心思细腻悟xìng高,想自己原不过是被卖进舞乐坊的贱身,即便学得一身才艺终究不过以色侍人,终了不是为人侍妾便是老无所依,想来也无甚指望。所幸被挑中跟随穆清,平日里不打不骂的,还跟着学得好些道理世故,阿郎娘子善待仆婢,阿柳又是个好相与的,却没有比这更好的去处了。
三人才坐定不多时,前边临着洛水的一间精巧隔间的门被移开,一脸傲气的鲜于夫人从门内走出,穆清一眼便瞥见她,不由低着头一皱眉,想来这顿饭是要被她糟蹋了。人在堂内,躲是躲不开了,只得站起身堆起笑脸来迎。鲜于夫人挪步到她跟前,斜眼看看阿柳和阿月,蹙眉道:“七娘待人宽厚,只这规矩仍是少不得的,哪有婢子同娘子一桌饭食的道理,咱们京中的做派可没这尊卑不分的事。”
“阿柳是自由身,并非贱籍,亦非我的侍婢,何来的尊卑。”穆清笑着拉过阿柳说:“打小一处长大,同亲姊妹是一样的。竟不知京中做派是要这般作践姊妹情分。”她本就厌烦这鲜于夫人,自那日窦夫人在她前面特意表白了一番后,更是有意避开,不想鲜于夫人蠢钝愚笨太过,每遇着必要明嘲暗讽几句,以示她的精明才干。穆清今日安心要狠磨她一回,好一劳永逸不教她再冒犯。“顾姊姊多担待,舅母方才多饮了几杯,说话便不羁了些。”一直抿唇浅笑不多言辞的长孙娘子忽抢在鲜于夫人之前发声,这是穆清所不料的,见鲜于夫人还要开口,长孙娘子忙向后面两个婢女凌厉地使了个眼色,“还不快将夫人搀扶了回府。”两个侍女上前左右相扶着,将鲜于夫人带往楼下。长孙娘子规规矩矩地礼了一礼道:“扰着顾姊姊了。姊姊也早些归家了罢,唐国公不日便要领军往怀远镇守粮草,想来杜先生亦要随军的,姊姊该是要忙一阵了。”说着掩唇一笑,屈了屈膝,向楼下去了。
这顿饭食终究还是毁了,未毁在鲜于夫人手中,却叫长孙娘子轻巧巧地给毁了。穆清急匆匆地赶回家,在屋中坐立不安了一下午,至傍晚时分,yīn恻恻的云堆里终于是落下冷雨,还夹杂着细密的冰珠子,打在屋顶上啪啪作响,湿冷之气贴着脊背往上窜,像极了江南冬天的yīn雨,只是更冷。阿月进屋置下熏笼,英华一路囔着冷跑过曲桥,整个人裹在一件鸦青色毛大氅篷里头,蹿进屋子就着熏笼取暖。晨间杜如晦出门时嘱咐过了晚膳的点才回,不必等他。穆清亲动手,将捂在隔了小熏笼的铜食盒里的饭菜一一取出,打发她吃了,又唤人将康三郎酒肆中新购得的唤作“阿日里”的rǔ酒取了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