四月,落英染霞。
童伯亲自送来病人的问诊帖的时候,穆挽还是小小的吃惊了一下。穆挽师承医仙云霄子,如今是阆苑仙居的主人,凡是想问诊的人,一般都得先送上问诊帖,穆挽再决定帮不帮人治病。
师傅教导她,虽说医者须有仁心,然,对世间弱者,贫者,才需尽力行医救治;对世间强者,富者,可择何者医何者不医;对恃强凌弱,为富不仁者,非有改过之心不可医。
童伯把一张烫金的问帖递给穆挽。想要请阆苑仙居里的人看诊的人各色各样,有的为了彰显阔绰,甚至还送上一本金书问帖,后来穆挽嫌拿着沉,就让精通铸熔的童老把金书熔了,打成了一把二十七叶的镂花金叶扇。
只是穆挽已经有两年不曾离开过阆苑仙居了,所有问诊的帖子,她一律吩咐交给君筇师兄,自己毫不过问。所以当童伯把帖子交给她时,她自然觉得疑惑。
再看这份问诊帖,封面是如玉般莹润的黑色,沿着外延镶了一层金边,面上绘了一朵烫金半开的荆花。虽然是寥寥几笔的简笔画,但是极富神韵,那是不畏夜色的倔强生灵,开在最黑暗的纸端。帖子的正中央用小篆写了两个字。
澹台。
问诊的人的姓氏。
澹台府送来的问帖里,夹着一块通透莹润的的凤首红玉。
“这是什么?”穆挽问到。
童伯说,“这,或许是西宁珏。”
西宁珏,多年以前曾是西宁王府的传家之宝。十数年前,西宁王府遭人屠杀,四十三口人,只有几月前被寄养到扶风的小郡主靖雪活了下来。
彼时西宁王和随战王妃正在函谷与敌寇死战,半月后传来噩耗,王爷同王妃以身殉职战死沙场,西宁王府亦只剩下靖雪小郡主一人。
西宁王府的荣华富贵,西宁王府的前程似锦,西宁王府的欢声笑语,西宁王府的其乐融融,一夜覆灭。
西宁珏自此不知所踪,即便后来西宁王府的另一支多年来寄住在西宁王府的血缘表亲重振西宁王府,也没能让王府恢复往日的繁荣,更没能找回那块西宁珏。
穆挽笃定,能拿到西宁珏的人,定然知道一些内情,就算不知道内情,也有能力知道内情。她一生对其他已经别无他求。只是这贺兰靖雪,她一定要找到。
她欠的,就该还。
数日之后,穆挽从阆州启程,取道淮阳,过秦岭再北行百里,一月左右的路程,跨了大半个程国疆土终于到达程国都城外二十余里的杯山。
杯山青青,翠色尽染。山北是容两辆马车并驾齐驱的大道,并无什么特别的景致,山南是一条一千零八十一阶级的石阶,名作揽云梯。石阶从山脚盘旋而上,高处的石阶被十余米高的凤凰木遮挡住,有几分柳暗花明又一村的禅意。穆挽来的不是时候,凤凰花还没开,满目葱翠的都是凤凰木向两沿伸展开的绿叶。
杯山上有一座菩提寺,那是穆挽和问诊之人约见的地方。
穆挽敲了敲朱红的寺门,过了一会,一个身穿洗得有些泛白的蓝衫的小沙弥从门里探出脑袋。小沙弥问到,“女施主也是来礼佛的吗?”
穆挽从袖子里掏出那份烫金的荆花问帖,递给小沙弥。“我找人。”
小沙弥看到荆花帖,做了个请的动作。
三转五转来到一个院子里,院里有一个巧笑倩兮美目盼兮的美人,美人伸出一双纤细修长的手在剥着橘子。并刀如水,吴盐胜雪,纤手破新橙。说的大概就是这样一个剥桔子的景致,当然,剥桔子的得是个美人,那才算得上是景致。
美人剥的很认真,认真得要把桔子上面附着的每一条白色的细丝儿都小心取下来,直到反复确认桔子上没有白丝儿了,才把桔子一片片放进白釉瓷盘里排列整齐,