纸的第一页,郑重地写下这句英国古谚。
格兰特躺在他的白色病床上嫌恶地凝视着天花板。对这块白色平面上的每一道新裂缝,他都清楚得很。他曾把这块天花板变成了地图在其中探险:穿梭在河流、岛屿和陆地之间。他还用天花板玩猜谜游戏,寻找其中隐藏的形体;幻想着各式各样的脸孔,禽鸟和鱼类。他还用天花板做数学运算,重拾他的童年;背诵定理,测量角度和做三角几何。不过现在的格兰特除了盯着它看,已经完全无事可做。他恨透了他眼中的这块天花板。
跟随夏丞玉的学习还在继续,尽管墨北已经很小心地控制着自己的学习进度,但他的表现还是令周围的人惊讶。不少年纪比他大的学生——事实上,在这里比他还小的学生只有一个,目前还在学苹果是apple蜜蜂是bee这样的简单词汇——在夏丞玉忙不过来的时候,都会拿着问题向这个小天才请教。卫屿轩更是近水楼台先得月,拿墨北当半个家教来用。
墨北不是个多有耐心的人,更不是个好老师,也就是卫屿轩的求教他才会认真辅导,至于别人就得看他心情了。好在他年纪小,别人就算被冷落感到不满,也不好意思说他什么。
夏丞玉有时候直叹气:“墨北啊墨北,有个xìng是很好,可是不要让个xìng变成尖锐的锥子,戳痛了别人的同时也在伤害着自己,没有人愿意在被扎伤的威胁下和锥子做朋友的。”
墨北说:“唉,年纪大了,xìng格都定型了,不好改啊。”
夏丞玉:“……”
这孩子是八岁,不是八十岁吧?她没记错吧?
“姑姑姑姑姑姑姑姑——”一个十一二岁的男孩跟老母鸡似的咕咕叫着扑腾了进来,整个人裹在灰蓝色的羽绒服里跟个大面包似的,围脖拉得太高遮住了大半张脸,同时也遮挡了他的视线,直接把墨北给撞了个跟头。
男孩费劲地把围脖给拽到了下巴下面,低头一看,乐了:“哟,没看着这还有个小不点儿!”一伸手把墨北给捞起来,啪啪地在他屁股上拍了两下灰,“撞疼了没?来,哥哥给你糖吃。”
手掌里托着两块椰子糖,墨北一扭头,躲夏丞玉身边去了,这个年纪的男孩子就是人形坦克,他得躲远点。
夏丞玉说:“夏多,把鞋上的雪磕干净了再进来。”
男孩子便又蹬蹬地跑出去了。
夏丞玉低头对墨北说:“他是我小侄子,叫夏多,都快十二了,还没你稳当呢。”
说话间夏多又进来了,羽绒服也脱了,露出内里的浅灰色V领羊毛衫,羊毛衫里竟然穿了件白色衬衫。这个年纪的男孩子,一般家庭都不会给穿得特别讲究,一个是孩子发育得快,今天穿着合身的衣服下个月没准就显小了;另外则是因为男孩子一般都淘气,爬个树、踢个球、打个架,一件好衣服就给糟改了。看夏多的衣服就知道他家境不错,而且不太像是云边本地人。
夏多咧着嘴冲夏丞玉笑:“姑姑,您瞧!”手一伸,一条草蛇搭在他手上,也不知道是冬眠了还是死了。夏多邀功:“我在小树林子里看到的,拿回来给您泡酒喝。”
夏丞玉苦笑:“谢谢,我不喝泡酒。这是活的还是死的?小心一会儿缓过来咬你。”
夏多揪着蛇尾巴玩:“我看爷爷的酒瓶子里就泡着蛇,还有人参、枸杞,嗯,好像还有海马。”
夏丞玉:“那你给你爷爷送去?”
夏多:“那也行,等过年回北京我把它放书包里装着带回去。”
夏丞玉:“夏多,姑姑是开玩笑的,你不能把蛇带上火车。你看小弟弟都被你吓着了,快把它放了吧。”
墨北觉得夏丞玉放在自己颈后的手掌冰凉,便一脸镇静地点头:“我害怕!我要哭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