熏笼,整个房间可以称得上暖和如春,但也不能随意打开窗子呀。
说话间,魏紫已经走到了窗边,伸手将窗子关上,嘴里还不停的劝着:“这两天才刚不吃yào,您又坐在风口吹?郎君和娘子都不在京中,您若得了风寒,让万里之外的娘子如何担心?”
数落完了杨婥,魏紫又开始把矛头指向另一个贴身丫鬟,“姚黄这死丫头胆子也渐大了。竟敢把七娘一个人留在屋子里,自己跑出去偷懒。屋里茶汤也凉了,熏笼里的炭也该添了,她却没了影子?哼。等她回来,看我怎么教训她。”
杨婥被动的任凭魏紫给她披上裘衣、盖上被子,手里塞进一个白瓷熏炉。耳边则充斥着魏紫关心十足的唠叨声,顿觉自己从恍惚的梦境又回到了人间。
魏紫还在絮叨:“姚黄真是越来越不像话,香炉的香饼都烧完了,她也不知道换。还有七娘的熏炉,只放了木炭,却没有放熏香……”
说着,魏紫从一旁柜子里摸出个红漆扁匣子。打开铜锁扣,取出一个调好的香丸,然后扭身打开白瓷熏炉的盖子,将香丸放进里面。
不多会儿,一缕缕白色的烟雾从白瓷熏炉两侧的几排小孔中飘散出来。一股淡淡的香味儿在房间里萦绕。
“……不愧是崔家的秘制调香,这香味儿就是独特。”
杨婥似是没听到魏紫的絮叨,依然沉浸在自己的世界里。闻到熟悉的香味儿时,才忍不住喟叹了一声。
“七娘错了,不是秘方好,而是香料好。”
魏紫最见不得自家小姐这种神游天外的样子,以及她来到崔家后时不时流露出的自卑自怜。
她家七娘,应该是优雅中带着几分骄傲,淡然中带着几分高贵。而不是像个无依孤女,整天伤春悲秋、长吁短叹。
“香料好?”
杨婥一时没反应过来,呆呆的重复了一句。
魏紫却用力的点点头,“是呀,您闻闻这香丸里都加了些什么?好家伙,又是檀香、又是沉香、又是龙脑、又是麝香……这么多好东西。就是不用蒸制,只混在一起,香味儿也错不到哪里呀。”
“歪理。”
杨婥听了魏紫近乎诡辩的说辞,她缓缓摇头,香调的玄妙不在于1+1=2,而在于1+1>N。
见自家小姐终于回过神来,魏紫嘻嘻一笑,然后转入刚才的话题:“对了,婢子刚才的话,七娘听到了没?我说——”
杨婥伸出白得有些病态的手,“我听到了,不就是表哥来看姨母了?!”她又不是聋子,魏紫这么大的嗓门她哪会听不到。
只是……
杨婥没来崔家之前,觉得自己肯委身表哥做妾是低就。
但在崔家住了这些日子,她才发现鼎甲世家与末流世家的差距,虽谈不上云与泥,但其间的距离也不小。
杨婥虽然也以世家女自居,但她明白,她们杨家,自曾祖父起就开始走下坡路,先是子嗣越来越少,从祖父到阿兄,她们杨家每代都只有一个嫡出男子,几乎可以算得上三代单传(在老牌世家眼中,庶子的地位依然很低,根本不能成为继承家业的家主)。
对于一个家族而言,人丁越来越少是一个很不好的信号,是一个家族由兴盛走向衰落的预兆。
而她们杨家,每代的男丁少,能有所建树的男丁更少。
她的曾祖还曾做到九卿,但她的祖父到死也只是个四品国子监司业,至于她的父亲,若没有姻亲崔家的扶持,根本不会有升迁外任的机会。
饶是有崔家做依仗,杨同外放的郡县也不是什么富庶之地,而是荒蛮的西南。
杨氏衰落,是个不争的事实,否则十几年前编写氏族志的时候,她们杨家也不会从二等世家跌入末等。