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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退向境外。”

    先生震惊:“境外?不是辽国的边界么?”

    “是。”

    东阁先生缓缓吐出一口气:“初一,你这是何必……”

    初一跪拜不动,俯身紧贴手背,完全是奏请长辈的姿势。“先生有所不知,在塞北以外有处天然牧场,世代免征课税,那里,才是我等草芥容身之处。而中原看似敦厚貌美,却难以接纳我这枚叛卒——我回不了家,回不了红枫渡。”

    东阁坐在蒲团上看着伏地不起的初一,长久叹息:“初一,你其实可以考虑我的提议。”

    地面青砖冰冷渗骨,可是初一双膝及地,跪伏着一动不动。他深深叩首于先生面前,回道:“初一无德无能,不敢取代先生的位席。”

    东阁咳出几点梅花红斑,沾染在胸前清朗朗的儒士服上。“仅是替我留在公子身旁侍奉三年,抵消你逃离之罪,满期后任你去留,这等好事为何不愿?”

    先生枯瘦面皮透出一股死白之色,他点了点蒲团边的一封火漆信件,那上面的笔墨全然如新,浑厚行书凸显出先生运笔的决心:拼死一谏,恳请公子对初一手下留情,只因初一已经拜投在他门下。

    初一看到了这封信,他明白先生的意思,但仍然埋首蒲团前,肩膀动都未动,一者暗约在身,二者先生死谏与他于事无补,他说不说苦衷无多大区别。

    东阁只得叹气:“孩子,你出了青山,可知外面等着你的是什么?”

    “公子的追杀。”

    “既然知道是条苦路,你为何不回头?”

    初一伏地的姿势不变,传来的语声清晰有力:“初一虽是蝼蚁之民,但渴求不受支配地活下去。”

    “你心存对公子的怯意?”东阁突然发问。

    初一扬声回答,并未迟疑:“不曾。”

    东阁静静地看了半晌,目光始终温润。他又叹了口气,摆手说:“你过来。”

    初一膝行过去,再躬身叩拜,面色始终恭顺。

    东阁伸手缓缓触摸初一背脊,他的指腹瘦弱无ròu,可是初一的背部也透出了嶙峋骨丘,咯得他指尖发疼。“初一,你知道么,你身上一直有根硬骨,捏不碎打不弯,气指上天。”

    初一跪着一动也不动。

    东阁又说:“辽宋最后一战,公子将全数辽军引入古井台,在底下栈道引bào火yào,瞬间倾覆了整座古城。可他并不知道你为了成全他的复业大计,不惜以死祭奠,任由他把火yào点燃。”

    “我忤逆公子意思救下你,但你终究触犯了青衣营的规矩。目前公子视你为仇敌,你要多加小心。”

    片刻,他在初一背上轻拍两下,说:“初一,你能看清事理,我对你极为放心,你去吧。”

    这句话是提点,包含了万千涵义,他相信初一能懂:始终要以“事理”大义约束自己。

    初一只是恭声问:“多谢先生顺应了初一心意。敢问先生还有未了之事么?”

    东阁垂眸,许久才叹道:“是有一件事——我的内力不及你,仅能转换你七分dú血,望你不要怪罪于我。”

    初一惶恐道:“不敢。”

    这话并没有错,他的确惶恐。

    寒dú是他自前朝带来,存留体内已逾两百年,力量深厚,非一朝一夕即能清除。先生即使给他换了dú血,由红硕果与赤川子混合的霸道dúxìng久踞血脉不散,不会改变他dú发的结局,只能延迟他痛苦到来的时日。

    换言之,先生已经知道结局是哪般,还是毫不犹豫地做了,大义如此,他又怎能不对秋叶世子一一退让,让先生宽怀?

    因此他退,依照世子心意,退至塞外,去辽国,否则引颈受戮。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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