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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里,胖胖黑黑的小山,三步并作两步,牵着独眼龙新娘,走进新房。

    太阳落山,没有路灯,农房里拉出几根电线,十几只幽暗的灯泡,散发着橘红色的灯光。

    在窃窃私语的几桌人中,我猛地擦擦眼泪,提着两瓶酒冲进新房,一瓶jiāo给他,互相碰碰,干掉。

    小山对我笑笑,我无法明白这个笑容里包含的情绪。苍白,喜悦,悲伤,愤怒,还有一丝淡淡的满足、解脱。

    我只能砸掉酒瓶,骑上车,踩二十公里回学校。

    小山的女儿起名小莉。前年我们在他家饭馆吃饭,女儿两岁。他1997年坐牢,2001年出狱,家里的饭馆早已变卖,赔偿给了疯狗家。

    小山一出狱,看到家里基本没有经济收入,三间平房租出去,父母和马莉挤在一间小破屋子里。

    他喝了几天酒,同马莉离婚,借了点儿钱留给父母,自己坐火车去天津闯dàng。

    中间路过南京,我请他吃饭。

    他打着赤膊,胸口一朵火焰文身,大口喝着二锅头,有一搭没一搭地聊着。

    我问:“你去天津有什么打算?”

    他说:“跑运输,起码把饭店给赎回来。”

    我问:“马莉呢?”

    他说:“我亏欠她,现在还不了她,不管她嫁给谁,等我回老家,一定给她一笔钱。男人什么都不能欠,当然更不能欠女人。”

    我已经欠了好几个女人,没资格说话,狠狠喝了半瓶。

    他把喝空的酒瓶砸到地上,拎起破旧的包,说:“不用送。”

    扬长而去。

    然后九年不见。

    由于我家搬到市里,所以回去就很少到老家。直到这个国庆,我去走亲戚,路过那家饭馆,发现它又属于小山了。

    我与他们再次相遇,马莉一直没嫁人,和小山2007年复婚,2010年小莉两岁。

    想来想去,我只是陪伴他们的一颗暗淡无光的星,无法照明。

    我是小学班长本子上记录的不睡觉的人名,是被自己吞下肚子的考试答案,是骑着山地车来回奔跑的下等兵。

    梁山伯没有下跪,他休了祝英台。可是祝英台待在原地,远远想念着梁山伯,一直等到他回家。

    他们的两次婚礼,一次我有幸参加,是在几十个亲戚的沉默里,胖胖黑黑的小山,三步并作两步,牵着独眼龙新娘,走进新房。太阳落山,没有路灯,农房里拉出几根电线,十几只幽暗的灯泡,散发着橘红色的灯光。

    第二次据说没有cāo办。不过,他们毫不遗憾。

    至于马文才,已经不是这个故事里的人了。

    而那些如流星般划过我生命的少年,有的黯然颓落,有的光芒万丈,从这里依次登场。

    2.有时候我们失控

    我感觉随时处于岩浆边缘,硫黄的气息充盈车厢。我把这个称为:

    丈夫志四海,万里犹比邻。

    很多人开车都有路怒。

    第一级别为微路怒。还是能控制自己情绪,不会被影响到,嘴里嘀咕两声,该怎么开还是怎么开。主要还是碰到实在不符合规矩的,才会皱眉吐点儿脏话。我认识一个女孩,就是微路怒,碰到硬chā的、突然变道的,就连续小声喊:“哎呀哎呀王八的蛋蛋呀。”虽然焦躁,还不至于脑门充血。我把它称为:青箬笠,绿蓑衣,斜风细雨不须归。

    第二级别为大路怒。只要有点儿动静,就有发飙的迹象了。但针对的主要还是影响到自己的车辆。开始有肢体动作了,按喇叭,拍方向盘,升级一点儿是摇下车窗吼两嗓子。和微路怒的区别是,已经开始有报复的冲动。比如你别我车头,要有机会我就也别你一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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