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这是杨陆顺唯一一次跟她距离这么近地交谈,她也从来没叫过他六子,她身边不乏优秀的男生追求,却始终没有人成为她的护花使者。他也很清楚:袁奇志不是他能消受得起的人!三年来他与女同学都很少说话,更没想过与她会有什么特殊的交往,在小看自己的同时还有些许骄傲,他只是把这点骄傲从学习上考试中表现出来。不是没女同学跟他示好,而是他时刻都很清醒,清醒得让他自己都不理解。他明白自己的地位处境,与生皆来的东西不是换件时髦衣服c掌握了一处方言所能替代的。他宁愿已世俗的方式体验世界而是不盲目地随从,可他心里的目标却是现实而清晰的,他只想回新平,只想当个自己喜欢的教师。
杨陆顺长吁了一声,自我解嘲般地说:“只可远观而不可亵玩焉!还是先给张教授写信吧。”
杨陆顺对张老教授是深怀感激之情的,三年来给他的不仅是物质上的帮助,而且在精神上给予了父母般的关爱,三年五个假期全部是在张老教授家度过的,也几乎成了张教授的亲人。张老教授很是苦命,他唯一的儿子曾是个市委书记,在文革中被造反派整死,媳妇c孙女也不堪生活逼迫一起自杀身亡,文革后,被赶进牛棚的张老夫妇又重新回到长江大学,可失去的亲人则是永远失去了。是杨陆顺的勤奋好学和家庭贫苦引起了张老的注意,也把满腔的父爱倾注给了杨陆顺,教他书法c和他下棋。
张老曾经多次唏嘘中国政治的残酷,从秦皇汉武到康乾盛世,从四清五反到文化大革命,任你英雄盖世c文武齐才,在政治斗争中牺牲的无数!他反复告诫杨陆顺不要轻易涉足政治,人生短暂,在很多方面都可以有番建树,只有政坛风云诡秘,切不可辜妄图之!倒是极力赞同杨陆顺从事教育工作,甚至还表示如果愿意留在春江市,还可以想办法让他留校。无奈杨陆顺是孝子,父母年岁已高,须回家为爹娘养老送终。
杨陆顺飞快地跟张老夫妇写着信,言语间流露着深深地感激和眷念,也把农村的新气象告诉了张老夫妇,在信里再三叮嘱张老夫妇要注意身体,许诺有空就回学校看望两老。
杨陆顺满意地把信折好,装进信封,又从抽屉里找出一个陈旧了的邮票夹。说起这邮票夹还是八零年暑假时在春江市大街上意外捡的,里面仅有四整版的庚申年生肖猴邮票,用邮票袋包得严严实实。找不到失主,杨陆顺就只得带回了学校,一直闲置着没用,就是给家里写信也是临时再买邮票,杨陆顺曾幻想着有一天能遇到失主,来个完壁归赵。
贴好邮票,杨陆顺没歇笔,又继续给几位关系较好的同学写了信,直到最后,才给袁奇志写,饶是杨陆顺肚里墨水多,可跟自己暗恋了三年的女神写信,也着实费了番神。
就拿称呼来说,只写袁奇志,又显得生分,如果写奇志,又过于亲昵,思来想去,还是觉得奇志同学这个称呼最好了,可接下来又写什么呢?叙说相思之苦是不敢的,如果是平淡地讲述回家的见闻,又似乎枯燥乏味,真是关己则乱,在稿纸上涂涂抹抹写了许久也不知所云,真比写毕业论文还费力得多!后来写着写着居然把家里擅自替他相对象的事也写了进去,眼看天也蒙蒙亮了,不时听到公鸡的鸣叫,只得匆匆结束,意思到了也就算是心意到了。
杨陆顺伸了个懒腰,虽然感觉眼睛有点疲倦,可精神很旺,睡肯定是睡不着了,他吹熄了油灯,轻轻走进堂屋,隐隐听到他爹的鼾声。
堂屋的大门虽然很新,可门栓还是流传甚久的那种:两块下面挖出空的木条钉在大门两侧,中间用块厚实的木块当插销。
杨陆顺拨开插销,门无声地开了,外面涌进一股新鲜夹杂着稻草香的风,他走下台阶,站在坪里,月亮早就落了水,天上的星星稀稀落落,还在一个劲地闪呀闪。他贪婪地大口呼吸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