口声声说贪墨之举无可奈何,可朕不是没有给过你机会,从阿桂启程到甘肃查案,少说也有大半年的时间,而这段时间里,身为浙江巡抚的你,明明可以将实情说出,可你并没有。朕看你不是贪得无可奈何,而是贪得乐在其中!”
王望被押下去了,殿中又剩下了两父子,弘历看了一眼垂首立在台阶下的永,朝他招手道:“近前来,想来朕有许久没有考过你功课了。”
永抬起头,眼中猛然迸发出了惊喜的光彩。弘历看在眼里,却莫名地有些心酸,自己是真地将这个儿子忽略得太久了。
永一步步地走到台阶上,弘历看着他有些拘谨的模样,禁不住笑道:“别那么拘着,难不成朕是老虎,会吃人?”
弘历以往从未在永面前开过玩笑,这猛地一笑,竟然让永生出一种做梦般的不真实感。
弘历见他稍稍放开了些,这才问道:“为君者,乱世当如何,盛世又当如何?”
永来不及思考弘历问这道题的用意,他心思百转,转瞬间便有了答案:“儿臣以为,乱世之中,战火纷飞,百姓流离失所,食不果腹,为君者应当重休养生息,不宜制定严刑苛法;至于盛世,则恰恰相反,盛世之中,表面上看天下太平,百姓富足,但实际上,安逸最易生贪,一个盛世之君,更应当赏罚分明,对祸乱法度之人,要予以严惩,绝不姑息。”
永在回答的时候,弘历对他的答案听得并不十分仔细,倒是他脸上的神情,在言谈中逐渐放开了,显出了内里那份张扬和自信,不再是从前那副小心翼翼的样子。弘历有些明白了,换作他是阿桂,看到这样一位能力卓绝的阿哥,也会为他的风采所折服。
待永一气回答完,发现弘历并没有什么特别的表情,只是一直盯着他看,永轻声唤道:“皇阿玛,皇阿玛。”
弘历在永的轻唤中回过神,他拍了拍永的肩膀,笑道:“记住你今天所说的,去吧。”
永感觉到弘历的触碰,只觉得这一天的心情忽上忽下,一时战战兢兢,一时又飞扬到了天际,实在失却了一贯的冷静自持。
弘历坐在御座上,目送着永退出大殿,他才起身走下台阶,仰头看着那块为无数朝臣所猜想的正大光明匾,像是下定决心般,他重新回到御座上,刚提起笔,却又放下了。
再等一等罢,弘历在心中默道。
也是从甘肃冒赈案开始,永自请替太后守陵一事,却是再也没有人提起过。可永一年到头,能在宫里呆着的日子也不多,有很多差事,弘历都会jiāo由永去办。和还曾在朝中听到这样一种论调,说是弘历厌弃永,因此换着法儿折腾他,甚至还有官员,打听到他跟前来。然而他们面对的,是已经学会了全套太极的和,时常被和绕得云里雾里,一通对话下来,除了和万年不变的笑脸,半点有用的消息都没打听到,常常是被请出了和府门外,才意识到自己又白来一趟。
又过了两年,永终于也到了出宫建府的年纪,让那些乱嚼舌根的官员出乎意料的是,弘历并没有为难永,反倒是一道正儿八经的圣旨,将他封作瑾亲王。一时间,各种议论的声音就像被人打了个响亮的耳光,以往到处诋毁永的大臣,也都闭了嘴。
这一日,和来到御书房门前,就见吴书来一脸笑意地望着他:“吴公公,今个儿怎么这么高兴?”
吴书来笑道:“咱家的心情,还不都是看主子的,主子爷今儿个的心情,是一等一的好。”
和疑惑道:“哦,这是发生了什么好事?”
吴书来颔首道:“可不是么,那朝堂上的事,咱家是不懂,可近些日子,十格格要回宫了,奴才瞧着,这万岁爷的笑容,比前些日子要多许多。”
和闻言一怔,要不是吴书来提起,他都要忘了,眨眼间三年就过去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