走到殿门前,海兰察给了钱沣一个好自为之的眼神,就领着他进到殿中,冲一脸yīn沉的弘历禀报道:“皇上,钱沣已带到……”
弘历挥退了众人,单单留下了跪在地上的钱沣,却只是目光沉沉地盯着他,将钱沣盯出了一脑门子的虚汗。
“金轩银榭玉桥梁,乐不思蜀好风光。”弘历盯着那一本文折,缓缓地念着上头的字句。半晌禁不住冷笑出声:“看看你写的好诗,浅白庸俗、文句不通,看来真是怕旁人看不懂,硬生生将你这个进士出身的大才子逼到这种地步。”
钱沣擦了擦脑门上的汗,颤声道:“皇上……微臣冤枉啊……”
弘历却对他的说辞恍若未闻,冷声道:“别以为朕不知道你心里怎么想的,从周元理的事情开始,你就对朕东巡心存不满,如今终于将实话说出来了。”
钱沣有着参周元理的前科,如今忽然被弘历提起,正好印证了文折上的说辞,简直是百口莫辩。他只能一遍又一遍地磕头道:“皇上……微臣食君之禄,忠君之事,万死不敢生出这等心思,求皇上明鉴。”
弘历闻言,脸色却没有丝毫缓和:“除了你,朕还真的想不出,满朝文武会有谁这么批驳朕东巡。你口口声声喊冤,那你说,是谁写了这份文折,又苦心积虑地署上你的名字?”
钱沣愣愣地瞧着那本被弘历掷在地上的文折,心头泛起一阵苦涩。这满朝上下,想让他闭嘴的人不计其数,可眼下这无凭无证的,他又能指正谁呢?
弘历见他苦着脸不说话,语气陡然尖锐起来:“说啊,怎么不说了?”
钱沣努力抑制住身子的颤抖,绝望地闭上了眼睛。弘历见他这副样子,火气更甚,高声喊道:“海兰察,将钱沣押下去,收监候审。”
海兰察看了眼拼命梗着脖子的钱沣,迟疑道:“皇上……”
弘历却明显不想多言,挥手道:“押下去,否则朕连你一块处置了……”
海兰察只好押着钱沣出了殿门,低声道:“钱大人,得罪了……”
钱沣完全陷在了自暴自弃的状态里,平日里跟头倔驴似的人,此刻却全然不挣扎,闭着眼任凭海兰察拖着他走。
海兰察见他这副模样,眼珠子转了转,押着钱沣改了道儿,沿途正好能经过和的住处。和站在院子里,隔着老远就见钱沣被押了,又见海兰察朝他使眼色,转瞬间就明白:钱沣定然是将事情搞砸了,现下将自己搭了进去。
和虽然觉得钱沣实在与这俗世官场格格不入,却一直敬佩他的为人。这事儿要是搁在平日,和摸不准还会在弘历跟前替钱沣说说情,可如今和却是能躲就躲,轻易不去招惹弘历。
弘历这些天很郁闷,他也曾旁敲侧击地问过海兰察,得到的回应是和的身子已经大好了。可是平日里御前觐见得最勤快的人,却像是忽然懈怠了一般,连着好几日都没见到人影。
往日时时刻刻都能见着的人,忽然有好几天都见不着,弘历总觉得像是缺了什么。有时拿起手边的茶杯,入口却是凉透了的茶水。想喊和,却又猛地想起,那人不在自己身边。
弘历无法,只能将就着喊海兰察。无奈海兰察是个粗人,行军打仗他擅长,让他沏杯好茶着实是难为他了。弘历强忍着试了试,却是再也不想尝第二口。
诸如此类的事情比比皆是:习字时一提笔,却发现身旁没有那个熟悉的人,低着头专注地研墨;遇到模棱两可的奏折,弘历脱口而出和的名字,等了半晌无人应当,方才意识到和并不在跟前。
弘历陷入了前所未有的焦躁之中,在御前当值的海兰察与侍读的纪昀都不约而同的有了这个认知。
弘历开始往校场跑,拉弓搭箭就是一顿shè。然而往日几乎百发百中的帝王,已经接连失了好几次准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