才而至 女史,到现在品级都十分不高,六局一司里,除了尚宫局和尚寝局配置还算齐全以外,余下四局连编制都填不满,她们原有的职责,不得不分担到宦官身上,但又没 有明文规定接收单位,许多时候就不免出现权责不清、互相扯皮的情况。
虽然现在太后要兴办女学,多少也是为了改善这个情况,但从投入到见效,少不得也要有几年的时间,这几年的时间里,六局一司该如何维持运转,那就是个问题了。最迫切的一件事,就是女医几乎全废,只有南医婆一人硕果仅存,别的稍微懂点医理的医婆,基本都不在了。
宫 里规矩,嫔以下的低等嫔妾,生病是不能请太医的,只能由南医婆过去问诊——南医婆为人倒是还好,但医术如何,徐循心里是有数的。她管宫务那几个月,若有宫 嫔报病,一般都会请太医过去诊脉。但宫女们是无论如何也不可能有这个待遇,宦官们还好,还能自行出宫延医治病,宫女如今若等不到南医婆,病情便恶化转重, 便会被送往棂星门附近的内安乐堂里,能好了继续出来服役,好不了那就一烧了事,骨灰填井。是以宫里千怕万怕,最怕就是得病,一旦生的不是流感风寒之类的小 病,便几乎没有再出现于人前的可能了。
徐循因不信任南医婆的医术,她宫里若有都人病了为她知道,都是请太医过来的,就是宦官病 了,也会拿银子、写条子,令他自己出去看病。唯独有几次减员,那都是因为这些都人得了不适合再服侍的病症,比如说肺痨之类的传染病,那是实在没有办法,只 能找个僻静地方等死了,就算如此,她也会赏赐些银两过去。因此这些年来,实在并不知道宫里的情况已经坏到这个地步了,如今听刘尚宫谈起此事后,也不由大吃 一惊。只是宫中规矩如此,一时要改善这个情况,又哪有这么简单?
“亏得你和皇后娘娘一道算计我,”烦躁之下,不免和皇帝抱怨,“这宫里简直就和一团乱麻似的,让人怎么管才好?我又不像是老娘娘,皇后娘娘那般能干,光是想想这乱糟糟的一大堆事儿,简直连饭都要吃不下去了。”
皇帝稀奇道,“还有这样的事?管宫无非不也就那些事吗,就至于把你难成这样了?”
徐循哼了一声,随手挥了挥刚拿到手的扇子,抱怨道,“今年的天气热得是真快——怎么没有?我一件件数给你听啊。”
便 把女官短缺、后宫没有个专属的宦官机构、宫女生病医治无着、权责含糊、赏罚随意等毛病,一宗宗给皇帝摆了出来,皇帝听了,半晌都没言语,过了一会,才有些 嘲讽地一笑,“你还说你没老娘娘和皇后能干?这些毛病,仁孝皇后在时只怕还没有吧。还不是这些年,老娘娘和胡氏、孙氏一点点纵出来的?”
徐循本意倒不是编排几个前任不会管家,此时yù要为她们分辨,却又不知从何说起,想了想才道,“这也不能这么说,老娘娘毕竟大部分时间都是太子妃,你要怪,也得怪……”
这么说,就又把文庙贵妃给绕进来了,她不禁微恼道,“哎呀,反正谁都不许怪!就这几年,管事的走马灯一般地换,不出毛病才怪呢。”
皇帝哈哈一笑,给徐循顺毛,“实在不行,那就改呗,现在你就是要把天翻过来,只怕老娘娘都会给你叫好的,皇后那里更不会添堵——那你还怕什么?难道你怕我会不答应?”
徐循瞅了皇帝一眼,要笑不笑的,皇帝见了,不免一怔,“怎么,难道你还真有什么想改的事儿怕我不答应?”
他熟知徐循的气魄,往昔纠结于殉葬的时候,一开口就是废除殉葬这么大的话题,都没有一点心虚的,现在她又显出这副神色来,倒让皇帝有些心虚了,但想想,不过是和都人有关的话题,又有什么事是他承受不来的?遂道,“你说便是了——说说总是可以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