早已不指望幼子能像他两个哥哥那般有出息,只琢磨着等他们百年归去时,能多分些私己给幼子,偏帮着些,其他的,也就看他自己的造化了。
谁成想蒋三郎去年跟随皇上围狩,竟在一众勋贵子弟中脱颖而出,不声不响得了个第一。卢国公大喜过望,见皇上嘉奖三郎,忙趁机替儿子讨了个从三品的归德将军的职位,这才了却了一桩心愿。
天色还未大亮,晨光中隐约透着昏黑,走得近了,蔺效才愕然发现蒋三郎眼下的青黑比前两日又重了几分,他本来就肤色白皙,对比之下显得尤为触目惊心。
“你不是真中了邪吧?怎么气色越来越差了?”蔺效提缰绳的动作一顿。
“胡说什么?能吃能睡的,中哪门子的邪?”蒋三郎哭笑不得,“枉我记挂着你今日走马上任,一大早便来候着你,你倒咒起我来了。”声音倒是一如往昔地清澈,丝毫不见气弱。
“我咒你做甚?”蔺效隐隐觉得不妥,想起什么,问:“姨父姨母最近就不曾说过你脸色差?”
“不曾!不曾!”蒋三郎不耐烦起来,“我说你能不能说点别的?不过出长安一趟,怎么回来就变得这般神神叨叨的。”一抖缰绳,自顾自往前走了。
常嵘也暗暗觉得蒋三郎脸色有些吓人,只他chā不上话,他不由四处张望,可惜那小道姑走了,她法力高强,若蒋三郎中了邪,一定能看出门道来。
☆、第21章
蔺效见蒋三郎油盐不进,一时也拿他无法,今日上任第一日,他还得去宫里听皇伯父的教诲,只得暂且把话按下。
进了宫,还未早朝,皇上果然在大明宫等他。
皇上今年四十有五,因cāo劳政务,鬓角已有些斑白,眼神却还一如往昔的明亮锐利。
“惟谨。”见蔺效进来,他露出慈爱的笑容,亲切地唤蔺效的表字,他那个六弟,给长子取名“效”还不够,连前年给蔺效取表字时都取个小心翼翼的“惟谨”,生恐引起他的忌惮似的。
他当初骤然听到这个名字,简直是哭笑不得,所幸蔺效不像他父亲那般一味避世,小小年纪便崭露头角,学问人才样样出众,深得他的喜爱。
“皇伯父早。”蔺效行礼。依照规矩他该称皇上,但皇伯父不允,说显得太生分,是以他私下仍唤皇伯父。
皇上点头,若有所思道:“惟谨啊,自上月你出长安秘办王兴邦一案,朕这几日便总梦到蕙妃。”他说着,脸色有些黯然,“你也知道王兴邦是蕙妃的胞兄,朕这些年总觉得亏欠蕙妃,故而才百般照拂王家。这回朕秘密派你前去淮阳部署,也是希望你能在御史弹劾王兴邦之前帮他铺陈铺陈,让他不至于沦为阶下囚。”
他顿了顿,欣慰地看向蔺效,“你做的很好!”
“侄儿只知道依照皇伯父的嘱咐行事,不敢妄自居功。”蔺效回道。王兴邦这些年仗着皇上的纵容,在淮阳大兴土木,贪腐无度,朝中早已有人yù弹劾他,这回若不是皇上命他提前知会,王家此刻恐怕早已遭遇灭顶之灾了。
皇上既要保王家,又要保得堂堂正正,不落人口实,这便是帝王之术。
皇上复又叹息:“当年朕与蕙妃是在云隐书院认识的,这些时日朕总梦到当年在云隐书院的点点滴滴,朕琢磨着,是不是蕙妃也想回云隐书院看看,故而才冥冥中托付朕,让朕重开云隐书院呢。”
蔺效暗暗皱眉,皇伯父真是想一出是一出,云隐书院当年出事后,已封禁了二十年,若要重开,少不得又得大费周章,更何况朝臣本就不赞成开什么女子书院,皇伯父执意重开的话,势必会造成轩然大波。
“侄儿年轻,当年云隐书院鼎盛时,侄儿还未出生,恐怕给不了皇伯父建议。”他无奈,隐晦地表达自己的意见。