月城,和佛法蒙尘的背影,是他西行路上所肩负的沉重执念。塔克拉玛干沙漠中响动的流沙与远处水草丰美的海市蜃楼,他终能用手中一串佛珠来抵挡,仍是那份执念。
天山横脉,帕米尔高耸,我这骨寒至深之人,以为怀着与圣僧一样的执念坚持,就能战胜杜禹的真心并天地给的阻碍与你在一起。
你对我的怜惜与悲悯,亦是一份执念。
当日我曾问你,圣僧为何西去。
你说,他为寻求一个在生为人的答案,而要寻个真理。
我不求真理,亦不求在生为人的答案,我这样的残躯之人,地狱便是最好归处。
可我不能叫你与我同担这份罪孽,叫天真无辜的你因我而堕入无间地狱。
我放弃自己的执念,正是因为你的那份执念。
莫要为我啼哭,我将离开这里,沿圣僧西行的路,凭一份yù要洗刷罪孽的执念,去看一看我父辈的故土,走一走圣僧曾行走过的路,去看一看天竺身dú一带的佛法古迹,并寻一个可笑的期望。
想来生能与你再会,不复这残躯身体的期望。
我将我最重要的东西全给予了你,可我希望你永远不要发现它,我的真心并我的珍重,本该是你的平常之物,或者偶尔不经意间遗弃,我这个人,此生就算jiāo付。
玉逸尘
杜禹通读了一遍,又细读了一遍,双手支额坐在暗黑的灯影里长久无言,埋头苦坐到半夜才抬头,将这信纸平平展开,揭了灯罩点燃,他浓眉高鼻下嘴角抿成一条坚硬的直线,默然瞧着那媚丽而不失气势,清瘦中不失圆润的文字一个个化成灰烬被火光吞没。
运河中常有失足落水或者叫人暗杀之人的尸体漂浮,杜武着人沿岸将运河理了一遍又一遍也找不到他的尸体,为何朝政安稳,他便假指一人为玉逸尘草草掩埋。杜禹自然满心欢喜,回家后嗫嚅着与贞书谈起,贞书却连头也不抬:“我知道了。”
“但是……”就在杜禹终于松了口气的同时贞书抬起头来盯着他:“我如今跟你在一起也不过为了肚里的孩子,永远也不会跟你行夫妻之实。若窦明鸾姑娘愿意,你就娶她为妻吧。”
杜禹气的直敲桌子:“若那玉逸尘活着,我答应你跟他走,因为你爱他,我成全你。但他现在已经死了,死的不能再死,难道你还要为那个阉人守贞?你不觉得这很可笑吗?”
贞书自牙缝中吐了个滚字,却又忍不住问道:“他死了,朝中清静了吗?从此你们就天下太平了吗?从此人人都有好日子过了吗?还不是要争来争去?阉人,阉人不是人吗?你为何次次要这样侮辱他?”
杜禹颓然落坐,头一回叫贞书反驳的喘不过气来。
贞书亦是自玉逸尘死后头一回落泪,泪珠滚下来就无法止住:“他虽是个阉人,但前提是他也是个人,还是个男人,顶天立地的男人。我活着就等于他活着,我是他的眼睛,是他的神识,只要我活一天,就是两个人一起活。”
杜禹气噎当场,呆了许久仰脖叹息,闭眼答了声:“好!你守你的,我娶我的。”
他当初回京时本就已经与窦明鸾重提婚事,若不是后来寻到贞书,如今只怕也已经与窦明鸾膝下有了孩子。虽当初在五陵山中是他欺骗她在先,但自回京之后知道她还活着开始,杜禹自忖自己为贞书付出的实在不算少,他为了她顶着满城人的笑话,为了她几乎将老爹杜武气个半死。
他可以不在乎她与那阉人的过去,亦可以忍受满京城人的耻笑。
但贞书方才一句永远不行夫妻之实的话却彻底激怒了杜禹,他是个正经的男人,堂堂正正顶立于天地之间,并且在她肚子里种了个孩子,这所有的一切,竟然比不上一个阉人。若不是这些年遭受磨难所积