暮夏等人将杯碟收拾下去,便拥了楚晴,道:“以前挺机灵的人,怎么今儿就傻了,你这都七个多月了,也不知道注意些。”
“没跪多久,”楚晴靠在周成瑾肩头,懒洋洋地说:“灵堂里人来人往的,杵在那里不好看。反正来的人我不认识耶听说过,有爱串门说闲话的,我就跪一跪,有那些个心眼实诚体贴人的,我就没跪。伯娘来时还拉我说了半天话,真没累着。”
“自己能长个心眼儿就好,”周成瑾爱怜地将手移到她膝头,“我给你揉揉。”
“这里不疼,地上垫着垫子,就是腰有点酸,你帮我捏一捏。”
楚晴侧躺着枕在靠枕上,周成瑾搓热了手伸进她的衣衫,一下一下地捏,“……明天就找人来看地方,该从哪里垒墙就从哪里垒,我估摸着祖母过完七七,这边就能利索出来。正好你也该生了……府里的下人咱们都不用,只留下咱们这边和乐安居的使唤就成,要是不够再唤人牙子来买或者先跟大伯母借两个人来用……这半年我守孝哪儿都不去,就在家里陪着你跟孩子……”
开头楚晴还“嗯嗯”地回应,后来就没了声儿。
周成瑾探身一瞧,她已经睡了。眉头蹙着,像笼着心事,浓密的睫毛雕翎般遮住了双眸,睫毛下面露出微微的青紫。虽然浅,但因她肌肤白净,也能看得出来。
因是侧躺着,圆挺的肚子分外明显。
还犟着说不累,不累会这么早睡?
周成瑾心酸不已,轻轻下地,将她抱到床上,又替她褪去外衣,散了头发。
楚晴睡得沉,即便这番折腾也没醒。
周成瑾静静地凝视片刻,俯身在她额上亲了亲,才拢了帐帘出去。
问秋在廊檐下正举着竹竿把燃尽蜡烛的白纸灯笼挑下来,见周成瑾出来忙退到旁边。
周成瑾身形微顿,道:“我去乐安居守灵,你留下值夜伺候茶水,明儿一早我回来陪nǎinǎi用饭。”
问秋急忙应了,又问道:“大爷那边要不要送些点心过去,熬夜容易犯饿。”
周成瑾淡淡答一句,“不用,”迈开长腿阔步走了。
问秋换上蜡烛,将茶水点心等物准备好,又出去把自己的被褥抱了来,正要往床前铺,帐帘里传来楚晴的声音,“地上凉,到外面罗汉榻上睡吧。”
“nǎinǎi没睡着?”问秋吓了一跳,手里的被子差点掉在地上。
楚晴掀开半边帐帘道:“睡着了,又醒了。”
问秋悄声道:“大爷去守灵,明早回来跟nǎinǎi一道用饭。”
楚晴“嗯”一声,轻轻翻了个身。也不知为什么,像是有所感应似的,周成瑾刚抽身要走她就醒了,倒是把他跟问秋的话听在了耳朵里。
问秋在床边立了片刻见楚晴没再说话,可听呼吸声又觉得她不像入睡的样子,悄悄走开点了一小截安神香。
乐安居里,沐恩伯等人都是忙碌了一整天,身子又累又乏,听周成瑾说他要守灵,不需人陪伴,心头俱都松快了些,象征xìng地叮嘱几句,各自回去歇息了。
周成瑾独自留在灵堂,看着满屋子缟素,想起就在前日,大长公主还乐呵呵地扳着指头数算楚晴生产的日子,这才短短一日已是天人永隔。一时悲从中来,默默流了会泪,因见香炉里香已燃尽,又恭敬地奉上三炷香,拜了三拜。
刚起身,便听到脚步索,抬眸一瞧,却是浅碧。
“大爷,”浅碧两眼红肿,脸颊上泪痕犹存,一开口,声音已哭得有些哑,“这屋里的摆设器具我已让人收拾进箱笼了,大爷得空找人抬回去。”
周成瑾道:“这是祖母留给你的,你自个收着吧……以后留个念想,或是卖了傍身也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