及至二月底,我们一行人等才到达天水城外。户部侍郎邹廷急于进城休整,我于是请他先行,自己则要了马匹欲在城外先探查一番。
其时甘肃本州已赈济了两个月,仓库钱粮早已倾出殆尽,但按照之前甘肃地方仓储所备的粮食数量,尚且足够灾民勉强撑过这个冬天。
我与阿升都换了常服,一路打马前行,路遇不少穷乡父老携扶出城,其中不少妇孺哀声恸哭闻之令人断肠。
我向阿升示意,他下马扶住一位年迈长者问道,“请问老伯,你们这是要去哪里?为何大伙都这般凄惶模样?”
那老者拄着拐颤抖不已,喘息了许久也未说的出话来,一旁搀扶他的是一位羸弱的少年----大约是他的孙辈对阿升说道,“先生是从外地来吧,所以不晓得。我们都是本地居民,地震后家中多有伤亡,田地荒芜,听闻州府衙门开仓济粮,我们便相携入城在府衙前等候。谁知两个多月过去了,衙门的老爷们总说无粮可发,今日推明日,明日推后日,到最后竟告诉我们都已经发放完了。我们只好出城归家再想办法了。”
“那你们已守了那么久,府衙的老爷们就不闻不问么?仓粮不够还可以向别的州府再借呀,总不能看着你们挨饿吧?”
少年有些气愤的道,“我也问他为何不管我们这群人,他却说先紧着城中大户人家发放,其次是城中的居民,似我们这些城外镇上的平民就只能等朝廷的赈灾粮了。朝廷的粮食究竟哪天一天到却是没人说得清,我看就算是到了也还是轮不上我们。”
“那城中居民如今都得到安置,领到了粮食了?”阿升又问道。
“哪里都能领到?不过是些富户大家占着他们人口多领的更多罢了,寻常人家也和我们差不多排了几个月也没见到一粒米!倒有不少人熬不住在城中卖儿女换粮食的,那些富裕人家要不是不差钱粮怎么还有闲心买人!这世道就是不给老百姓活路。”他说的愤懑,一旁的老者却拉住他,摆首示意他不要再多说。
“爷爷不要拦我,我说的本就没有错。”少年不理会老者的劝阻,反而冲他说道,“如今把咱们赶出来可让人怎么活,城外流寇盗贼四起,说不准什么时候就杀到家中强抢一番。早知如此还不如我也落了草和那伙人一起,只怕这会儿爷爷你就不用再挨饿了。”听他这样说,那老者急得一通咳嗽,直咳的脸红气喘,少年急忙扶稳了他轻轻为他拍着后背。
“这位哥哥快和爷爷回家去吧,我打东边过来,听说朝廷赈灾的官员这几日就要到了,你且回去安心等着,不日自会有钱粮发送给你们的。”阿升一面说,一面又卸下腰间的钱囊,从中取了一锭银子给那少年,“这个你先拿着,老伯上了年纪身子也弱,你安置好他先去城中买些粮食救急,再安心等待些,我看朝廷不会不管百姓的。”
少年还想推辞不受,阿升便不多言,只将银子塞入少年手中,看了我一眼,即和我上马离去。身后只听他少年高声道谢,一会声音便即远去再也听不到了。
阿升这才跟我愤愤不平道,“果然和大人所料不差,贫民百姓便是无人周济。这些当官的也不怕老百姓逼急了造反,像刚才那个小哥都说出要落草的话了。”
“大灾之后的盗贼往往是一群乌合之众,他们抢的也多是百姓,乡绅富户都有自己组织的乡勇团练,他们也并不敢去侵扰。所以无论有粮没粮受苦的都是百姓,阿升,我们不光要赈灾还得剿灭盗匪。”我叹道。
阿升担忧的说,“唉,可是咱们没有兵,还得借助廖通才行啊。他要是有心剿匪又怎么会耽搁到今日?”
我想到李诚,向阿升笑道,“你忘了还有昭勇将军李诚么?他刚平定了此地撒拉尔回民的叛乱,兵力用来剿匪可是绰绰有余的。”
阿升恍然,亦觉得安心