秋闱之后的一段时间,公主都过的很安静。每日上朝之后,陛下若无事找她,她便在翠云馆抄写道德经和庄子。
我已经可以很自如的模仿公主的笔迹了。这期间,我依旧充当重华宫和内首辅之间的信使,当然还有那位秦少爷,一想到这位素未谋面的秦启南少爷,我当真有种百味陈杂之感。公主拿了我写的词去给秦少爷唱和,每每念及此都会让我尴尬的无地自容。我也曾鼓起勇气劝说公主,此举非常不妥,但公主对我的恳请始终无动于衷,通常只有冷冷的两个字,快写。
一日,傍晚时分,重华宫迎来了司礼监掌印兼御前总管高谦,他并不是来传旨意的,只是单独来见公主。
公主并没屏退我。高谦淡淡的扫了一眼我,徐徐道,“殿下今晚可做些准备,明日朝会后,陛下可能会询问您关于大婚的人选。”
公主仿佛若有所思,眼睛只盯着秋水篇中,曲士不可以语於道者,束於教也这一句,半晌才道,“高掌印以为如何?”
高谦笑意从容,“殿下可以直抒胸臆。”
沉默了片刻,高谦接着说道,“今日通政司严大人,大理寺袁大人又再度进谏陛下早日立储,只不过,他们提的是殿下您。”
公主轻轻笑道,“母亲心里也想问这个吧,高掌印的意思是?”
高谦轻轻摇头,“还不是时候。”他身子略微往前靠了靠,好像在看书案上公主所临的庄子,意态温和地道,”殿下明日不妨请陛下看看您近日所练的书法。”
公主脸上浮现一丝笑意,点了点头,对高谦道了声多谢。高谦又闲话了两句,便即告退。
公主扭头对一旁侍立的我说道,“代我送送高掌印。”我忙答应了,与高谦一道退了出来。
我错后一步走在高谦后面,心中不免在想刚才他们二人的对话。高谦看我沉默不语,对我和煦的笑道,“在想适才的话么?”
我回过神来,迟疑了一下,道了声是。他遂笑着问我,“你叫元承对么,今年多大了,是哪里人?”
我颌首道,“回掌印大人,元承今年十六,京城人,祖籍原是淮阴。”
“好地方,淮阴侯韩信,那里亦是出名将才子的地方。”
他的话让我有点难以作答。无论名将还是才子,此生都不会和我有任何关系了,我不知道该说什么,抿着嘴点了点头。
他似看出了我的一丝尴尬,安慰道,“你还年轻,好好伺候殿下,将来未始没有一番成就,我们这样的人,虽只能在深宫中度过一生,但如遇到圣主,自己又能尽力襄助一番的话,也一样会有机会参与和见证一个煌煌盛世。这样想,会不会让你释怀一些?”
我一怔,他话中蕴含的一抹温情让我觉得心里暖融融的,我低下头轻轻的笑了,沉吟了一阵,终于忍不住抬起头问道,“元承斗胆,请问掌印大人,为何殿下为朝廷尽忠效力,陛下却迟迟不肯立她为储君?”
他温和的看着我,用鼓励的语气说道,“你读过书,可还记得隋书中文帝本纪里说过些什么?”
我努力的思索,须臾,脑中忽然澄明一片,缓缓道,“听哲妇之言,惑邪臣之说,溺宠废嫡,托付失所。灭父子之道,开昆弟之隙,坟土未干,子孙继踵屠戮,稽其乱亡之兆,起自高祖…….掌印大人的意思是,陛下怕废长立幼会引发同室操戈?长幼正统之道,原是那般固不可彻。”说到最后,我的声音已如喃喃自语般低了下去。
他轻轻摆首,“世事亦不尽然,历史是那些成功者写就的,炀帝暴君亡国,史书工笔便说是因为废弃了长子才导致隋朝灭亡,却不见唐太宗纵有玄武门之变,后世人亦只记得贞观之治么?”
我缓缓点头,一些长久以来困扰我的问题似乎豁然开朗了些。但略一迟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