瞬间,韩毓几疑眼前少年是栀子花精化作的人形,而自己却是惊扰他的凡夫俗子。
为掩饰唐突,韩毓忙道:“在读什么书?”
长流将书皮竖起来,好整以暇地观察着面前头戴飘巾身穿白襕的少年的表情。
封皮上四个醒目大字——《玉面神剑》。
本以为面前之人是今科举子,必然不屑。不料,他遂笑道:“此书言辞通达,人物鲜明,颇为耐读。”
其实长流实属挂羊头卖狗ròu,根本不知道《玉面神剑》写的什么。她将从明鉴处坑蒙拐骗得来的内功心法、qiāng诀剑谱之类,都遣了江淮叫人重新装了书皮封面。江淮当时正沉迷此类侠客传记,便让人包了这些坑爹的书皮,还道颇为应景。幸亏长流位尊,只要不堂而皇之拿到宫里头那些鸿儒面前去读,倒也不算出格,也就随它去了。
长流闻言不由细看他。但觉此人一身被书香熏染出来的气韵,难得的是既无八股迂腐习气,又未曾如楼凤棠一般沾染上官场精明。
“你叫什么名字?”
“在下韩毓。”
长流心中一动,问道:“可是字肃卿?”
“正是不才在下。”韩毓的诗词在举子之间也有传诵,因而对方听过他的名字倒也寻常。
长流遂道:“你现下意气风发,不日殿试更可一飞冲天。但日后若是受到挫折,切不可一蹶不振失了志气。须知塞翁失马的道理。”此人前世在殿试之时被庆帝钦点为探花郎。春衫少年,跨马游街,足风流。当真应了那句“骑马倚斜桥,满楼红袖招。”后来庆帝又因他年少俊美,择为随波的驸马。却不料变故横生,韩毓卷入科场舞弊案,以莫须有的罪名被夺了功名。一夕之间,金榜题名、洞房花烛皆化作昔日泡影。连番打击之下,韩毓整日混迹青楼酒肆,将满腹才华都换了烟花词作,就此明珠蒙尘。
韩毓见他年纪轻轻,说话却老气横秋,且颇有劝诫之意,不由深感奇怪。方要相询,只听那少年身后一个女声道:“殿下,水榭那边散了。咱们也告辞吧。”
韩毓呆呆看着长流离去的背影,这才发现她分明穿的是女装,只是月色之下不易分辨,加上方才他见她戴冠,便先入为主。长流声音清越却不显柔媚,他只当她年岁小,是以才不似寻常男子声线浑厚。其实方才绛雪去了水榭,和风却一直静静站在一旁,只是被栀子花丛所遮挡,韩毓才没有瞧见。若是寻常女子,有登徒子上前攀谈,丫鬟一定会挺身而出。不过,到了长流这儿,没有她发话,随侍之人是不敢妄动的。
出了王家,江淮已在马车旁相候,见长流换了寻常襦裙,又似笑非笑地看着他,不由奇怪。其实他因为王家提亲的关系,对此次登门颇感不自在,却因凌照不在,不放心长流才硬着头皮来的。
果然,长流上车前抛下一句:“回府后你到本王书房来。”
作者有话要说:飘巾白襕的小书生,大家回想一下倩女幽魂中哥哥的形象。哇咔咔!
顾非会放出来的。殿下也要招兵买马么。嘻嘻。
我们殿下的脑电波不在宅斗频率上,其实是某猫没有宅斗这根筋……
“骑马倚斜桥,满楼红袖招。” 唐五代-韦庄 《菩萨蛮》
☆、老狐狸与黄鼠狼
长流并不想让江淮久等,是以只换了件蚕丝与苎麻混纺的暗花云缎便去了书房。
江淮见她似笑非笑地看着自己,顿时汗毛直竖。有时殿下让他去干“杀人放火”的勾当就是这种表情,因而他又略有些跃跃yù试的兴奋。
“本王今日被人淋了一盆水,都是存瓒的功劳。”
江淮不由一愣,随即便想了个通透,怒道:“那王兰竟敢如此无礼。殿下放心,我是绝不会娶她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