垂眸不语,她的睫毛长而黑,眉目隐有怨怼抗拒,许宁心下叹气,却仍是有些强硬道:“你答应帮我的,我和岳父岳母也说了,等天暖了我这边若是榜上有名,便让你跟着宋大人的家眷一同上京,宋大人那边我也已说了,宋晓菡那边,你不要在意,她母亲也是名门闺秀,十分讲规矩,她在她母亲面前不敢造次的,又是水路,很快便到京城,宋大人是官府中人,一路有官差照应,你和女儿跟着他们走才妥当,明白么?”
唐宝如满心不自在,却也勉强应了声:“知道了。”
许宁久久凝视着唐宝如,很久以后才轻轻道:“信我一次,宝如。”
宝如抬眼看许宁漆黑深邃的眼里仿佛凝了一汪温柔,无端多情,一句话说得到似生死相许一般,不觉有些恍惚,最后脸一红甩手去抱女儿去了,不再理会他。
不提这一夜唐宝如如何纠结,许宁又是如何风轻云淡恍若无事,第二日许宁便与宋远甫带着书童从人,乘船启程往京里去了,因是水路,所以时间还算宽裕,其实许多举子得了秋闱名次便立刻往京里赶,只为多投些行卷给京里的大人们。只许宁经过前世,心里有数,自有谋划,尤其是舍不得女儿,硬是拖着过了十五才辞了家人启程进京。
许宁才进京没几日,许留家果然便有如狼似虎的官差登了门,先搜了一轮屋子,果然起出一大包雪白银两并整匹的布匹,直嚷嚷“起到赃了!”一边便要锁了两老去县衙,偏巧段月容带了儿子回了自己外祖家探望生母,许家只剩下两老,吓得魂飞魄散,只是喊着撞天冤,喊自己是举人的父母,自己儿子与宋大人认识,官差衙役们见状,倒也没有锁他们,并不十分折辱,只是将他们带回了县衙,禀明了宋县令,登时便提上了公堂。
原来却是一伙江洋大盗前日被捕后受审,jiāo代说将赃款都给了许举人家中窝藏。许留一听汗流浃背,大呼冤枉,只说是亲戚送来的礼,求青天大老爷做主。待问是谁送的礼,却又含糊其辞,吞吞吐吐。
宋县令看上去也还和气,温声细语道:“论理你家儿子才中了举人,眼看便要飞黄腾达,应不致于与江洋大盗勾结,倒要误了自己儿子的前程,只是说是送礼,这礼也是太厚了些,一般亲戚走礼,有这般贵重的?”
许留哑口无言,原来这却是他们老两口贪心不足了,有人托了族亲来说情,说是听说他儿子与县令jiāo好,眼看便要飞黄腾达,特特送了厚礼来,是想通过许宁搭桥县令,看看是否能谋个县衙里的差使,他当时被那白花花的银子迷了心,想着儿子与宋家公子如此jiāo好,想也是一句话的事情,若是不成退了也行,便暂时接了下来,虽不敢花用,看着也是舒爽。谁料到没几日便事情发了,如今哪里敢在公堂之上说出这些话来?只怕宋县令为了保住自己的名声,反要问他的罪过。
最后他只能磕头大喊冤屈,宋县令忙命人扶了他起来和声安慰道:“老丈不必惊惶,也只是按例问一问,这些大盗都是些惯犯,嘴里哪里有甚么实话的?”一边沉下脸来,喝命左右拖下去狠打用刑,问出实话来。
许留和罗氏两人在公堂上亲眼看着那大板子狠狠落下,五大三粗满脸凶相的犯人被打得鬼哭狼嚎,皮开ròu绽,晕倒后又被冰水泼醒。宋县令平日看着像个活菩萨一般,如今却似个活阎王,对此面不改色,只又命人拿了夹棍来夹那些同伙,堂下院子中更是站笼枷号了一群犯人,衣衫褴褛披枷带锁,在寒风中瑟瑟发抖,呻吟哭号求饶。许留和罗氏早吓得魂不附体,终于捱到那些大盗熬刑不过,吐了口招供,原来是没地方藏偷来的赃款,听说许家才出了个十八岁的举子,又和县太爷jiāo好,料想必是没人能查到他家,家里又是一门老弱fù孺,取回财物也方便,于是假借是许家的亲戚送了礼到许家先藏着,待到风头过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