朴树知道阿文一直就喜欢雪。
他们在这个边远山村支教已经有几年了。一贫如洗,也没有多的御寒衣物,下雪的冬天,阿文常常冻得小脸通红,但她仍会在雪野里欢呼雀跃,像个孩子。
朴树又点头:“好吧,就叫她朴皑雪。”
阿文哆嗦了一下:“朴树,我冷……”
朴树赶紧地端过米酒鸡蛋:“产婆说你只是太虚弱,先吃一点吧。”
阿文头靠在朴树肩膀上,朴树给她喂着米酒鸡蛋。
只吃了几口,阿文说:“我想喝水……”
朴树把她靠在床头,端过煮蛋的米酒喂她。也只喝了几口,朴树听到“当”的一声,阿文的牙磕在了碗边上,她的头重重地垂了下去……
朴树扔了碗:“你怎么了?阿文!”
朴树抱起妻子,不经意掀开被子:整个床单已经在阿文的身下被血染成了红色……
这血色在昏黄的灯光下狠狠地刺痛着朴树的神经。
朴树惊叫了一声……他似乎已经忘记了怎么哭,悲痛瞬积在胸口,让他连呼吸都痛。
阿文产后大出血,她已经撇下了朴树和皑雪,到了另一个世界。
不知道那个世界会不会有阿文喜欢的雪……她走得宁静而安详,跟睡着了一样。
皑雪的哭声响彻云霄……有两个人不请自来。这附近有一户人家接连死了三个年轻人。大家说可能他家宅不安,于是请来了苍山法师。
苍山法师在那家院子里折腾了大半夜。这时候他带着他十六七岁的小徒弟冲了进来。
作为教师的朴树,唯物主义,他不信这些。刚刚失去妻子的他悲痛yù绝,也无遐理这一对“骗吃骗喝骗财”的师徒。
苍山看着已经死去的阿文说:“还是来迟了一步。”他转身对小徒弟说:“孟彦,先把这里打扫了。”
孟彦“哦”了一声,拿着醮了黑狗血的柳条儿在房间里摇晃了几下:“还不快滚?柳枝沾黑狗血打鬼,打一下矮三寸,打三下永世不能超身……”
孟彦的手法并不娴熟,稚嫩的脸上还没有一个法师应有的威严。他手没停下来,眼睛却不时地瞄着放在床上的小女婴,充满了好奇。
朴树流着泪把妻子放下,他看着这两个在他经历丧妻之痛还来这里疯言疯语的不速之客。
他尽量克制着自己不发火:“你们走吧,我没钱给你们。”
苍山法师已经咬破手指在一张黄纸条上画了符妥妥地贴在门上,他回过头:“也算是缘份,不收你钱。”
孟彦跑过去抱起小皑雪:“师父,她就是yīn年yīn月yīn时出生,天生通灵的元yīn少女?”
刚刚安静下来的皑雪又哭了。
朴树看着这俩精神病师徒,他终于没了耐心:“我不迷信。滚!我现在不想看到你们!”
苍山摇了摇头说:“好心当作驴肝肺,孟彦,咱们走吧。”
苍山法师说完就出了门。
孟彦又“哦”了一声,慢慢放下皑雪。走了几步,他又回来,从自己脖子上取下一个护身符:“朴老师,就算你不信,戴这个也碍不了你什么事,就给她带上吧。”说完,他把护身符放在皑雪身上。
小皑雪止住了哭声。
孟彦看着她粉嘟嘟的小脸,笑了。
“孟彦,还在磨蹭什么?”
孟彦再看了小皑雪一眼,应着师父:“来了,来了……”
师徒二人的脚步声渐行渐远,最后静谧在夜的苍茫里。天空又划过一道闪电。
但这一夜,终是没有下雨。
☆、(1):相遇
十六岁以前,朴皑雪不相信这世上有鬼。
十