柴房的门半开着,外面微弱的光线照进来,娅娅睡得很沉很酣,脸色却很苍白,皱紧眉头,眼角还有泪痕。
白玉珏居高临下地站着,眼睛定定地望着她,等了半天没等到,没想到竟然是悄无声息地跑到这里来过夜了,她倒是干脆,连跟他商量下都不考虑,就自己找了个最干脆的处理方式,要换作别的女子,恐怕多少都会暗自揣测一下,看是不是能跟他同处一室吧?
这方面的自信,白玉珏是很有的,但显然,在娅娅这边不顶用。
正想着,熟睡的人突然侧了个身,她原本皱着的眉头皱得更紧了,更有眼泪顺着眼角滑下来,悲伤又害怕的表情,咧着嘴,蜷缩在旧被褥里,在梦中哭得像个孩子。
白玉珏眼里的光芒微微一晃,蹲下身来,伸手轻轻地擦拭着她脸上的泪痕,她的脸小而苍白,在他看来很脆弱,更是不自觉地放轻了手中的动作,生怕惊了她一般。
他一向是个清心寡欲的人,月尹的男子多数在十六岁便已娶妻,可他如今二十五了,却仍旧是孑然一身,莫说正侧妃,就连个妾侍都没有。他的外形出众,身份名望又摆在那,自然有许多人为他着急张罗着,多少人给他推荐,就在不久前,太后娘娘还特意宣他进宫提及立王妃之事,却都被他回绝了。
时间久了,外面的人都在传果荣王是不是有断袖之癖,然而,怎么看着,又都不像。
他自然是知道外面那些人的揣度,却是一句多余的解释都没有。至于娶妻这种事,他自己倒真不怎么上心,就是一辈子无人做伴,于他而言也没什么。
于是,世人都说果荣王尔雅绝伦,有如神祗,睥睨的目光俯瞰苍生,却是不轻易动凡心的。
于是,他自己也是这样觉得的,倒不以神祗自居,却自认很难对什么人动心。
他了解自己,外人看似温文尔雅,其实骨子里就是个冷心冷情的人,处在这样的位置,但凡有一点心软或感情用事,都有可能被人抓住空隙跌入地狱。高处不胜寒正是这个道理,而这,也是他必须付出的代价。
娅娅猛地抬起一只手,紧紧地拽着他放在她脸上的那只手,握紧,贴在侧脸,摩挲着,蹙紧的眉头舒缓了些。
“你啊,什么都好,就是太清心寡欲了些。但凡是个男人,谁不想娶个美妻,两三美妾,你倒好,那么多出色的女人巴着到等你看一眼,你都没看上眼,竟一并的全不要了,平日里也没个红颜知己。啧啧,真是让人好奇,这世上是否还有一个女子,能让你这心如止水的人倾心交付的?若有,我定要另眼相看几分!”
白玉珏看着她安定下来的睡颜,耳边,那日泛舟湖上,小王爷白玉京的话突然回响。
他流露出奇怪的眼神,不知道自己怎么会想到这些事情。
娅娅第二天醒来的时候,一睁开眼,看到自己是躺在床上,狭窄的空间,陌生的感觉。
惊讶地坐起来,拉开放下的床帐,就看到一个人坐在桌边,颀长的身形背对着她,墨发披散着。
套上鞋,轻轻地走过去,看着他。
白玉珏右手支着额头,双眸闭着,高挺的鼻梁从侧面看过去更加的好看,唇抿紧,俊美的容颜,安静熟睡。
娅娅还是第一次见他睡着的样子,没有那淡漠的表情,也没有那藏着算计的眼神。此时此刻的他,看着更让人觉得舒心,美好得让人移不开视线。
他的皮肤真好啊,她悄悄地凑近过去,伸着手,想要去触碰,却在刚要碰到的那一刹那,那紧闭的眼睛忽然张开,清明一片,盯在了她的脸上。
刚要触到的手就那么半途地僵住了。
她尴尬地眨了眨眼睛,对上他似乎含笑的眼睛,一只手就那么吊在半空中,收也不是,不收也不是。