等娅娅再次醒来的时候,已经是白天,她原想当深夜里见到的一切是场梦,可是,那画面声音恐惧悲伤都太过深刻,深刻得回想起来每个细节都历历在目,每根毛发都冷得发直,这些,无一都不在提醒她,那是真的,爹爹没死,娘死了,杀死娘的,不是别人,就是她的爹爹!
这样的现实,让她怎么接受?
床头,药老翁坐在那里,手上还拿着一根细细的银针,见她醒了,笑了:“小女娃,可算醒了?为了救你,老家伙我可是累了一天一夜了。”
娅娅觉得自己全身上下有发麻的感觉,呆着点不是很清晰的疼,她视线扫了扫自己身上,才发现自己的手脚甚至肩头,都扎满了银针。
对目前的状况,她有些不大理解,可一想起父母的事情,却又觉得,无所谓了。
药老翁见到她眼神中绝望而恹恹的表情,眉头一敛:“小小年纪,怎么摆出这样一副生无可恋的表情?小女娃,你可知道这世上有多少性命垂死之人咬着牙磕破了头都要求着我药老翁救他们一命?你倒好!没求我,我还紧巴巴地来救你,不知感恩戴德,也该知足得乐开花了吧?还这么副表情,我说,要想死,就直说,我也省得费那一番救你的工夫!”
说着,他将手中的银针刷地收进了银针包里,扭头不看她了。
娅娅愣愣地看着他,心知这老爷爷是个面冷心善的,她还记得他是神医,原来真是神医,真厉害,碰到神医那曾是她多么梦寐以求的事情啊,可是,如今,却都没意义了。娘不在了,就算有神医,又顶什么用呢?都晚了。
她绝望地想着,表情更显得戚哀了起来,眼泪嗒嗒地挂在眼帘上,一眨,就要掉下来似的,那表情,看起来像极了无家可归的流浪狗,瘦弱,又落寞。
药老翁并不知道阿完俨曾深夜来过的事情,只当她是经受不住父母突然离世的沉重打击,所以才一夜病倒,加上这孩子或许是因为当初在柳韫胎里的时候就胎气不足,所以身体带有些天生的不足,年纪小可能还看不出来,但如今长到九岁左右,多少现出了些端倪,加上那一打击,一下子撑不住,身体垮了也是常事。
唉。
药老翁无声地叹了口气,算了算了,谁叫她还是个孩子呢,又遭受了如此巨大的变故,承受不住也是可以理解的,他药老翁都活了大半辈子了,难道还跟个孩子计较不成?
想到这里,他又从银针包里将先前放进去的银针抽了出来捏在手中,说:“稍稍有点疼,忍着点。”
言毕,银针已快准狠地没入皮肉里,扎在了娅娅额头的一个穴位上,所谓的疼转瞬即逝,余下的只有一阵微微的麻。
药老翁看了她一眼,语重心长地说:“人生在世,难免会遇到些挫折,只是个人的境遇不同,遭到的挫折也大有差异。你这也是可怜,但你要知道,这世上可怜之人固然很多,你却不是其中最惨的。我就知道几个小女娃,她们遭受巨变的时候,都还没你这般大呢,人不也活得好好的,努力地存活着,更有甚者练就了一身的本事,保护自己,保护想保护的东西,就是为了好好地活,为了避免过去的痛苦再次发生在自己身上。她们说起来,还真是坚强呢。”
药老翁说着,语气里倒有几份欣慰。
娅娅听进去了,怔怔地看着他,回想着他的话,尤其是在听到后面的内容,心头蓦地一动。忽然想起了阿完俨留在她耳边的话。
“总有一天,我也会像对付你娘一样亲手了结了你。但是,不是现在。而是,总有一天。有本事的话,就在那天到来之前,像我了结了你娘一样的了结我。”
回想起来,他说话时的神情和口气都还印象清晰至极,让她身子微微地一颤。
药老翁注意到了,不解地问道:“怎么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