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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小公子睁大了眼,看着一道道原先还是热的、说着笑着的婢女们的身体,也被抛进火塘里,逐渐化成一点点烟灰飘扬到夜空里,仍然干哑得说不出话。

    世间最残忍的一幕清洗,冲透雪雾冲破烟霭,刚好落进一个六岁孩子的眼里。大片血水蜿蜒流到他的脚边,让他感觉不到一点暖和的气息,一颗仇恨的种子突然像这场大雪一样,冷冰冰地落地,在他心底生了根。

    ☆、第 3 章

    皇太后将先皇的丹书铁劵挂在小公子胸口,历数皇帝的残暴行径,叫骂声足以惊天动地。禁军首领的大刀迟迟不能落下,将整座辇车牵回了深宫之中。皇太后护住小公子誓死不退一步,最后迫使皇帝下了一道诏令,命令小公子终身不得踏出汴陵一步,叶氏世代免除官爵,位同平民。

    被皇太后庇护的小公子得以在深宫中过上一段太平日子。每次深夜梦醒,他都要静坐到天明,对着更漏回想一遍叶府门前的惨状,直到小小年纪的他感觉到心里已经完全平静了下来,足够让他能够不动声色地走出去应对老皇帝的各种刁难,才敛住心思继续白天里的课业。

    走出门时,他对跟随在身边的侍从说:“从今天起,叫我叶潜,不得称我为小公子。”

    六岁的叶潜自行更名,跟着卓太傅勤学苦练。他极为安静,微言而慎行,似乎只是宫廷里一抹不起眼的影子。可是皇帝并非忘记他的存在,就在皇太后寿辰之时,特意赶到场赐给他一杯甜酒。

    皇太后将酒杯拿在手里,看着皇帝说:“这孩子生得平庸无比,陛下都不愿意放过他么?李家血脉最后全系在这孩子身上,哀家不过给他一个平稳的日子而已,陛下还要赶尽杀绝么?哀家不同于陛下,极是害怕老天爷的报应,害怕群臣子民的指责,不如就让哀家代他饮下这杯酒,了结这些是非吧!”

    说完后,皇太后仰头饮下dú酒,蹒跚走到金座中,以决然不屈的姿势辞世。

    一场欢喜的寿宴最后惨淡收场。皇帝还要为难叶潜时,必有老臣冲出来阻挡,声声哭诉,泣血而下,迫使皇帝气急败坏地离开大殿。

    卓太傅奏请皇帝,将叶潜接出宫,放在身边教养。皇帝始终对李家这最后一点血脉不放心,勒令叶潜搬进原弘毅太子废宅里,要求他老老实实地呆着,不准出汴陵一步。

    破旧的太子府成为叶潜避难的第二个地方。

    院子里极安静,只有野草疯长。断壁残垣豁着乌漆漆的裂口,依稀可辨认出当年金粉修饰过的痕迹。藤蔓爬满了斑驳廊柱,与不知名的春花默然对望,偏生无法安抚偌大的废宅里唯一一个孩子的忧伤。

    叶潜变得沉默寡言,每日对着落日枯坐,半晌都不挪动下姿势。卓太傅从他身后看过去,只觉心酸。皇太后曾留下过懿旨,要卓太傅万事以小公子为重,在小公子身边安置替身,若是再遇上皇帝来刁难,即使送出一个个老臣的xìng命,也要保住小公子。这些吩咐,卓太傅都做到了,他甚至还找来民间的高手,替自己的儿子塑骨修脸,将儿子整治成小公子的样子,准备使用“掉包计”,拼着身死家灭的危险也要保证小公子日后衣食xìng命无忧。

    可是小公子每日无声无息地坐着,看着黑暗包围住了全身,没有一点警醒之意,倒像是了无生气的泥塑。

    一个心死的孩子,大抵就是如此。

    春日午后。

    充作替身的小小卓王孙被推进了院子。他回头看看脸容肃然的父亲,又看看木椅上坐着的背对着他的小公子,十分为难地揪了揪衣结。

    卓太傅轻声说:“去跟小公子请安。”

    小王孙脸上还缠着裹了yào的布带,只露出一双黑黑的眼睛,细看,像是润了泉水的玉石。他一步一捱地走到木椅前,双手并拢站直了身子,鞠躬说道: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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