些手足无措,伸手想要安慰顾知秋,却让她哭得更凶。
殷君泽轻轻拍拍我,示意留给他们二人独处的空间。殷清和急得在一旁猛地使眼色求助,殷君泽却全然当没看见,拉着我掩门而出。
我有些不放心,提醒他道:“清和那眼神,好像不是让我们走的意思吧…是想让我们帮忙安抚顾知秋来着。”
殷君泽语重心长道:“连未婚妻都哄不好,还成什么亲?日后总要学着处理这些,我这可是为他好。”
王宫内损坏严重的几间大殿还需要数月的维修,受损较轻的也还没有修复好,早朝被迫暂停,肃河侯府的书房承担了绝大多数的办公任务,送进府里的奏折每天都堆得如小山般,占满了大半张桌子。
一般殷君泽在书桌后批折子,我就在另一边的几台前翻翻别的杂书看。夏日暑热,熏香炉被丫鬟们撤掉,屋内一尊半人高的花瓶内放了两三枝水塘里刚采摘下来的荷花,淡淡清香沁人心脾。
我一手卷了书,一手去够那碟冰冻红糖糕,忽见殷君泽放下朱砂笔,从卷宗中抬起头来,道:“内务府的人来折子说,后宫受到战火的影响不大,只重新刷了漆,修补了一下老旧的部分。上朝用的前殿也能够恢复使用了,我们月中就可以搬进去。”
红底缠枝纹的碟子在几台上晕出一滩水渍,我心不在焉地抹去:“也是。到底是国君了,不能总住在侯府里。”
殷君泽起身走过来,我往贵妃椅的里面挪了挪,好让他坐下来。
他手上染到了一点朱砂的红印,我拿出手帕替他使劲擦了擦。他低头看我:“我知道你不想住在王宫里。但是这一次,没有办法。”他接过帕子,“你是宁国的王后。”
诚然,我不想住进王宫。即使是一人之下万人之上,我也是一千个一万个不愿意。但我不能那样任xìng,因为他不再是可以逍遥度日的侯爷,他肩上是苍生与社稷。
朱砂干透,还是有许多擦不掉。我仰起脸:“干嘛突然说这个,担心我会偷偷从宫里头溜出去吗?”
他伸手轻轻敲了一下我的额头:“的确像是你会做出来的事情。”
我瘪瘪嘴道:“我早就不是小孩子了。”
他莞尔不语,看着我道:“礼部定下了登基大典的日子,封后仪式在同一天举行。我已经尽量让礼部一切从简,两个时辰之内就能结束。”
冰冻红糖糕早就被暑气烘得不凉了,我将最后一块分成两半递给他吃:“我无所谓,都听你的。”
他直接用嘴咬住,展臂过来圈住我,嘴里含糊不清道:“这么听话,都不像是苏樱落了,果真是小姑娘长大了?”他身上的几处伤口还缠着纱布,有若隐若现的yào味浮现。
我不敢乱动,怕撞到他伤口,只靠在他肩头:“是我老了。”
他轻声道:“人都会老的。只有神仙才长生不老。”
可是做神仙也不好。正是因为不老不灭,很多东西便不值得珍惜了。
我不想长生不老,我只想与他白头偕老。
但愿…但愿。
我抬起头,很少这么近距离地看他。他浓郁的睫毛仿佛在下眼睑投出一片小小的yīn影,嘴角还沾了一点红糖糕的糖渍。我伸手替他抹去,他犹豫了片刻,压下身来。
窗外蝉鸣阵阵,叫得夏天更加燥热。树上的叶子都被晒蔫了,无精打采地垂着头。
偶有一点点微风吹进来,书桌上没用镇纸压好的书卷被吹得翻了角。
濡湿的汗水滑落,我好像是从长久不能呼吸的海底浮出水面。
“你还有很多折子没有看…”我抚过他的眉梢眼角,嗓子有些喑哑。
他的声音低沉,魅惑而幽深:“你当真是这么想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