买鸡......她的计划十分庞大,总嫌原料不足。如今是什么年月?上哪儿买那么全乎去?韩太太对儿于说。"天星,光靠票儿上的那点儿ròu,怎么做都不够支派的,叫你姑妈为难。我想着要是年初二......"
天星惦记着年初二请容桂芳来家吃饭,这话正打在他的心上,就说:"那怎么办?"
韩太太这才说:"请人吃饭,怎么着也得像个样儿啊!可我的心就买只整羊,炒的、bào的、吃饺子的,都有了!"
"那当然好了,整羊?哪儿买去?"
"我不正寻思着吗?听你姑妈说,她有个亲戚在张家口,虽然多年不走动了,地址倒还记着。要不,你就去一趟,头年儿,还赶得回来!"
"那等我放了假吧,年三十厂里就没多少事儿了,只是打扫卫生。"
"等到年三十就晚了,初二让人家吃什么?依我说,你明儿一早就去!"
"那......我也得请个假呀!"
"咳!大年根儿底下,谁没点儿家里的事儿?反正也快放假了,你走你的,明儿我给你们厂里打个电话,就说你病了!"
天星咂着嘴,挺犯难。犹豫了一阵,终于决心为了爱情而撒一回谎吧!可惜来不及跟小容子打个招呼了,不过......也没关系,反正已经告诉她初二上家来了!
第二天一早,天星兜儿里揣着妈给的钱,带上姑妈说的地址,兴致勃勃地奔张家口去了。
韩太太却并没打电话替天星请"病假"。她要静观容桂芳的反应,让她猜这个谜。
二十七,二十八......二十八这一整天,韩太太都在耐心地等容桂芳。昨儿天星没上班,容桂芳不能没反应。是病了?还是有事儿?她得寻思。今儿天星还是没露面儿,她准得嘀咕上了,不踏实了,急着要见天星,要上家来。昨儿没来,今儿准来,超不过三天去。来了,我可要好好儿地待承她!当然,这事儿不能搀和第二个人,我一人就替天星办了。
早晨起来,韩子奇上班走的时候,韩太太就嘱咐他了:"天星不在家,晚饭就凑合了。你要是嫌'素',就在外头吃了再回来。路上就手儿看看哪儿有卖冻柿子的,带一兜子来!"就就保证老头子下午回来得早不了。新月呢,上午在家温习她的功课,吃过午饭,韩太太像是顺便想起来似的对她说:"放假了还没完没了地念书?也不出去逛逛?"
这还是妈妈头一回劝她出去玩儿,新月当然高兴:"那我就上琉璃厂参观参观淑彦的商店,看看她怎么做买卖。一定很好玩儿!"就走了。离走还找补一句:"妈,我可能晚点儿回来,啊?"
韩太太心里正是这个意思。
日落黄昏,眼瞅着就是下班的时候了,容桂芳今儿要是来,也就是在这个时候来。她想着,还得把姑妈也支出去,省得她到时候瞎chā嘴,或者再跟别人学舌,都不好。事不宜迟,就到前院问姑妈;"咱过年的东西还缺什么?"
姑妈正算计着这事儿,就说:"缺好几样儿呢!黄花儿、木耳、'?zhà',都没买,黄花鱼哪儿都没有!"
"我听说菜市口正排大队卖黄花鱼呢,可惜远了点儿!"
"远不碍事的,我这就瞅瞅去!"
姑妈当真就奔菜市口排大队去了,管她买得着买不着黄花鱼,倒不是韩太太所关心的了。她关上大门,踏踏实实地坐在外客厅里,喝着盖碗茶,轻轻地哼着老年成听熟了的《穆桂英挂帅》:"五十三岁又出征!......我不挂帅谁挂帅?我不领兵谁领兵?......"
一曲未终,就听见有人敲门了。
"谁呀?"韩太太连忙走上前去,问了一声,没等外边回答,就打开了门,门外站着个二十来岁的姑娘。