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原来在水边爸妈的婚纱影楼做化妆的差事也停了下来。她不是没想过自己做点事情,“可在家要干点啥好呢?”
92岁的接生婆江发英当年使用的接生工具
周金养母还留着当年在乡政府门口捡回周金时,她身上裹着的棉袄,那是一个寒冷的冬天
“怎么可能不生儿子?”
从严晓庆到王莉和周金,两代,3个女人,看起来,一个比一个“好运”:从艰难怀过8胎,到怀3胎,再到1胎,直达“生出儿子”的结果。
但妹妹的畸形成长,姐姐的屈从夫意和母意,都让王琼没法平静。家中影楼摆着的一件件雪白婚纱,与其说象征祝福,不如说,更像是对本地女人命运的谶言。
“要是周金当时引产下来是个男孩子,也活着,你们会怎么样?也会送人吗?”王琼问过父母。
严晓庆和王建华的回答斩钉截铁:“是男孩,绝不可能送人的。我们会再去外面打工,等风头过了再回来。”
男女生而有别,这在峡江似乎是个不用讨论的问题。
王琼的大舅妈做过接生婆。她说生了男孩的,不光自己高兴,还会煮鸡蛋、粉条给接生婆,杀鸡也是常有的。生女孩的就哭哭啼啼,全家都没好脸色。
母亲和舅妈的逻辑非常简单:“像我们这样的人在乡下,总想有一个后嘛,到老了有一个依靠。”
伯母举了邻居“五把老”的例子。“五把老”没儿子,分给他的那些山他都卖掉了,他不种树。“如果有儿子就不会卖掉了,有儿子他自己就会请人造林啊,谁家都造林,就他家卖掉了。”
严溪村里92岁的接生婆江发英告诉我们,有一次接生完她去解手,回来孩子便不见了。她听说过刚出生的女婴被扔到床下,冻死。甚至有人让她直接把接生下来的女婴“做”掉。
“作孽啊。一条命。”她说自己当接生婆五六十年,从没干过那种事。
王琼的大舅妈,对她忆起严晓庆引掉的老七,忍不住掉泪:“那女孩儿,长得很像你,特别漂亮。引下来,还哭了一声。”
王琼的二伯母那时也在场,她拿一张红纸包着断了气的女婴,用桶子装着,倒进了厕所。据说,红纸能保佑下一胎生男孩。
峡江和吉安是整个国家的缩影吗?还是这里有着更加极端的民风?
距离吉安几十公里外的古村落渼陂,最老的祠堂永慕堂正在大修。渼陂以出状元和将军出名,如今开辟成古建旅游景点,但人影稀疏。一位村民理事会的负责人告诉我,男尊女卑的习俗在这里,千年未变。“碰上祠堂上梁这样大型的仪式,别说上前了,女人根本不能抬眼看。无论是祭祖还是红白喜事,女人都只能靠边待。”
井冈山大学附中的英语老师肖齐平说,江西有8900多座宗祠。农耕文明是这里强大的历史根基,对男丁的尊崇显然有着地理环境与生存要义的本因。“太平天国时期,清军屠城,摧毁了大半的本地人口。第一次国内革命战争,这里又骤减了百万人。江西人不像沿海那么吸收外来文化,他们对政治动dàng和战乱充满了恐惧,缺乏自信,为了延续香火,进一步强化了宗族意识。”肖齐平认为家乡的所谓“重男轻女”之风,无可厚非。
在生王思钒之前,生不出儿子的严晓庆一直备受夫家歧视。王琼的大姑姑给了母亲多年的冷脸。很多年里,她和姐姐王莉都没有压岁钱。
严晓庆有好几个兄弟,母亲很疼她这个幺妹儿。但母亲老年中风,严晓庆没照顾过几天。“还是要靠你那些舅妈,不管他们照顾得好还是不好。”她这样跟王琼说。
“儿子究竟有什么好?”我问严晓庆。
“不知道。没想过,其实我儿子也不听话咧——”她有些哭笑不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