子道:“谁似姐姐这等有恩,不肯忘旧,还葬埋了。你逢节令题念他,来替他烧钱化纸。”春梅道:“好nǎinǎi,想着他怎生抬举我来!今日他死的苦,这般抛露丢下,怎不埋葬他?”说毕,长老教小和尚放桌儿,摆斋上来。两张大八仙桌子,蒸酥点心,各样素馔菜蔬,堆满春台,绝细春芽雀舌甜水好茶。众人吃了,收下家活去。吴大舅自有僧房管待,不在话下。
孟玉楼起身,心里要往金莲坟上看看,替他烧张纸,也是姊妹一场。见月娘不动身,拿出五分银子,教小沙弥买纸去。长老道:“娘子不消买去,我这里有金银纸,拿几分烧去。”玉楼把银子递与长老,使小沙弥领到后边白杨树下金莲坟上,见三尺坟堆,一堆黄土,数柳青蒿。上了根香,把纸钱点着,拜了一拜,说道:“六姐,不知你埋在这里。今日孟三姐误到寺中,与你烧陌钱纸,你好处升天,苦处用钱。”一面放声大哭。那nǎi子如意儿见玉楼往后边,也抱了孝哥儿来看一看。月娘在方丈内和春梅说话,教nǎi子休抱了孩子去,只怕唬了他。如意儿道:“nǎinǎi,不妨事,我知道。”径抱到坟上,看玉楼烧纸哭罢回来。
春梅和月娘匀了脸,换了衣裳,分付小伴当将食盒打开,将各样细果甜食,肴品点心攒盒,摆下两桌子,布甑内筛上酒来,银钟牙箸,请大妗子、月娘、玉楼上坐,他便主位相陪。nǎi子、小玉,都在两边打横。吴大舅另放一张桌子在僧房内。正饮酒中间,忽见两个青衣伴当走来,跪下禀道:“老爷在新庄,差小的来请小nǎinǎi看杂耍调百戏的。大nǎinǎi、二nǎinǎi都去了,请nǎinǎi快去哩。”这春梅不慌不忙,说:“你回去,知道了。”那二人应诺下来,又不敢去,在下边等候。大妗子、月娘便要起身,说:“姐姐,不可打搅。天色晚了,你也有事,俺们去罢。”那春梅那里肯放,只顾令左右将大钟来劝道:“咱娘儿们会少离多,彼此都见长着,休要断了这门亲路。奴也没亲没故,到明日娘的好日子,奴往家里走走去。”月娘道:“我的姐姐,说一声儿就勾了,怎敢起动你?容一日,奴去看姐姐去。”饮过一杯,月娘说:“我酒勾了,你大妗子没轿子,十分晚了,不好行的。”春梅道:“大妗子没轿子,我这里有跟随小马儿,拨一匹与妗子骑,关了家去。”大妗子再三不肯,辞了,方一面收拾起身。春梅叫过长老来,令小伴当拿出一匹大布、五钱银子与长老。长老拜谢了,送出山门。春梅与月娘拜别,看着月娘、玉楼众人上了轿子,他也坐轿子,两下分路,一簇人明随喝道,往新庄上去了。正是:
树叶还有相逢时,岂可人无得运时。
第九十回 来旺偷拐孙雪娥 雪娥受辱守备府
诗曰:
菟丝附蓬麻,引蔓原不长。
失身与狂夫,不如弃道旁。
暮夜为侬好,席不暖侬床。
昏来晨一别,无乃太匆忙。
行将滨死地,老痛迫中肠。
话说吴大舅领着月娘等一簇男女,离了永福寺,顺着大树长堤前来。玳安又早在杏花酒楼下边,人烟热闹,拣高阜去处,幕天席地设下酒肴,等候多时了。远远望月娘众人轿子驴子到了,问道:“如何这咱才来?”月娘又把永福寺中遇见春梅告诉一遍。不一时斟上酒来。众人坐下正饮酒,只见楼下香车绣毂往来,人烟喧杂。月娘众人骊着高阜,把眼观看,只见人山人海围着,都看教师走马耍解。
原来是本县知县相公儿子李衙内,名唤李拱璧,年约三十余岁,见为国子上舍,一生风流博浪,懒习诗书,专好鹰犬走马,打球蹴,常在三瓦两巷中走,人称他为“李棍子”。那日穿着一弄儿轻罗软滑衣裳,头戴金顶缠棕小帽,脚踏乾黄靴,同廊吏何不韦带领二三十好汉,拿弹弓、吹筒、球棒在于杏花