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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目的的道理。”

    有人又问:“诚然,真如傅先生所说,作画之道,在于志旷怀高,但又为何要看重技巧呢?又何须师法古人,师法造化呢?黄公又何苦漫游川桂,遍历大江南北,孜孜,搜罗画稿呢?”

    傅雷回答说:“真正的艺术,都是天然外加人工的结果,犹如大块铁经过熔炼方能成材成器。人工熔炼,技术为尚;摄景发兴,胸意为高,二者相齐,方臻完满。我先是说了技术,后又说了精神,实际上,它们是一物二体,即不矛盾,也难分离。况且,唯有真正悟得了技术的用处,才能识得xìng情境界的重要。而无论是技术,还是精神,都有赖于长期的修积和磨炼。师法古人,也是修养的一个阶段,不可缺少,但尤其不可过于执着。便是接受古法,也仅仅是为了学者的便利,为了免去暗中摸索,决不是学习的最终目的。拘于古法,必自斩灵机;将楷模当成偶像,必堕入画师魔境,非庸即陋,非甜即俗。再说,对‘师法造化’一语,也不可以词害意,误以为就是写实。它原本的含义,就不是指艺术在自然面前,要去貌其蟑峦开合、状其迂回曲折的意思。虽然说,学习初期,状物写形,经营位置等等,免不了要以自然为粉本,但‘师法造化’的真义,还须更进~层。那就是:画家要能览宇宙之宝藏,穷天地之常理,窥自然之和谐,悟万物之生机;饱游沃看,冥思遐想,穷年累月,胸中自具神奇,造化自为我有。这就是说,‘师法造化’,不单单是技术方面的事,更是一门修养人格的终生课业。修养到一定功夫,就能不求气韵而气韵自至,不求成法而法在其中。概括地说,写实可,摹古可,师法造化,更无不可。但决须牢记,那只不过是初学的一个阶段,决不是艺术的峰巅。先须有法,终须无法。用这样的观念习画观画,才能真正步入正道。”

    又有人问:“看黄宾虹先生的画,纵然笔清墨妙,但仍不免给人以艰涩之感,也就是不能令人一见爱悦,这又是为什么呢?与此相连的问题是:那些一见悦人之作,如北宗青绿,又该如何欣赏和评价呢?”

    傅雷说:“古人有这样的话:‘看画如看美人’。这是说,美人当中,其风神骨相,有在肌体之外者,所以不能单从她的肌体上着眼判断。看人是这样,看画也是这样。一见即佳,渐看渐倦的,可以称之为能品。一见平平,渐看渐佳的,可以说是妙品。初看艰涩,格格不入,久而渐领,愈久而愈爱的,那是神品、逸品了。美在皮表,一览无余,情致浅而意味淡,所以初喜而终厌。美在其中,蕴藉多致,耐人寻味,画尽意在,这类作品,初看平平,却能终见妙境。它们或者像高僧隐士,风骨磷峋,森森然,巍巍然,骤见之下,拒人于千里之外一般;或者像木讷之士,平淡天然,空若无物,寻常人必掉首勿顾;面对这类山形物貌,唯有神志专一,虚心静气,严肃深思,方能于磷峋中见出壮美,于平淡中辨得隽永。正因为它隐藏得深沉,所以不是浅尝辄止者所能发现;正因为它蓄积厚实,才能探之无尽,叩之不竭。至于说到北宗之作,它的宜于仙山楼观,海外瑶台,非写实者可知。后世一般人却往往被它表面上的金碧色彩所眩惑迷恋,一见称善,实际上,它那云山缥缈的景色,如梦如幻的情调,常人未必能梦见于万一。所以说,对北宗之作,俗人的称誉赞赏,正与贬毁不屑一样的不当。”

    有人这样问:“都说黄氏之作得力于宋元者多,这一点,从何处可以见出呢?”

    傅雷的回答是:“不外神韵二字。你注意过那幅《层叠冈峦》吧,它的气清质实,骨苍神腴,不就是一种元人风度吗?而它的豪迈活泼,又出元人蹊径之外。这是由于黄公用笔纵逸,自造法度的缘故。我们再来看《墨浓》一帧,这高山巍峨,郁郁苍苍,不又俨然是一种荆、关气派吗?但要注意,就繁简而言,它又与以往作品显然有别。这是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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