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你们如今还当自己是宋人么?”
管道升有些答非所问:“我作宋人的时候,走了几千里路,家人死绝,卖身为奴都无人问津,一路所见你根本想像不到,多少养尊处优之辈成为路边枯骨,最后护住百姓给他们容身之地,一口吃食的,不是大宋。”
赵孟頫深深地看了她一眼:“有一事,可否如实告我?”
“你说。”
“朝廷是否已不复存在?”
管道升似乎没有料到他问的是这个,思索了片刻:“大军启行之时,听闻德祐府已经沦陷。”
赵孟頫心头一震,他此行的目标之一就是弄清消息的真实性,在京东路打听到的和如今听到的都是一般无二,只怕传闻非虚。
“我有官差在身,不便久留,今日便要上路。”
管道升平静地说道:“你没有话要对我说吗?”
“看到你平安无事,我便放心了。”
赵孟頫的话让她心里一酸,面上挤出一个微笑。
“路上保重。”
“告辞。”
男子恭谨行礼,动作行云流水煞是好看,转身离去的背影是那样熟悉,她站在原地呆了好久,直到引路的军士找来,诧异地问道。
“怎么了?”
“没什么,我困了,有地方睡觉吗?”
管道升淡淡地一笑,跟着他走向相反的方向。
蓟州五县中,渔阳县不近不远,正在当中的位置,距离大都城200余里,谁也没想到这么远的地方,竟然也落入了宋人之手,看着那面赤红的大旗,百姓无不是惊疑交加,因为旗面上既不是某个熟悉的汉字旗号,也不是惯常的草原图腾花样,而是一朵盛开的蔷薇花。
滴着淋漓的鲜血!
这些年以来,京东一带闹出的兵灾,只隔了一个渤海湾的蓟州又岂能不闻,传说中是个女将领的头,带着一帮子泥腿子,攻下大半个山东东西道,自称什么“宣抚使”,将那些缙绅大户一网打尽,有恶迹的砍下头颅挂在城门上,家人充军流放到海外,不知道在哪个荒岛苦苦渡日,这些事迹都不用刻意宣扬,被那些好不容易逃出来的人家一传,立刻传遍了乡县州府,如今哪个不知道,那是个凶神恶煞般的女罗刹。
“再哭,就叫罗刹捉了去!”
一时间,“红娘子”的大名在整个北地犹如平地惊雷般滚过,可以止婴儿啼哭之效,如今,这位大名鼎鼎的女将就在城中。
雉奴一身簇新的戎装,外罩一袭深色呢子大衣,大步跨入院中,一排将校整齐地肃立两旁,一齐抱拳拱手。
“恭迎老总。”
她在众人簇拥下步上大堂,自从换了旗帜,她的正式职称便从京东两路宣抚使变成了忠武军总指挥使,全路上下便齐齐改了口,再也不用那劳什子宣帅,全都改称了“老总”,
忠武军正军也是五个厢,其中前c后c左c右四个厢装备新式火枪,由郑老爷子率领自运河经河间路直逼大都,她亲领的中军坐海船在直沽一带登陆,先是拿下沿海的芦台镇,然后沿东潞水攻入蓟州境内,截断了向东的去往关外辽东等地的退路。
大堂上已经清理一空,县衙里的家伙什都扔到了院子里,当中的大案上铺开一张硕大的地图,其中的一部分是新近才绘制完毕的,还带了许多修改的痕迹。
雉奴走到上首站定,也没有什么客套话,眼珠子在渔阳到平谷c遵化一线扫过,那一带是关防要地,不比这里守备空虚,寻思着要多少人手才能一鼓而下,只听“蹬蹬”一阵脚步,一个声音适时地响起。
“老总,咱们与老帅的消息接通了。”
“喔。”雉奴抬起头:“快说。”
来人抱拳答道:“老帅已近抵武清县,大军依卢沟水展开,由东向西攻击前行,沿途的鞑子层层阻截,俱被击破,前锋过了永兴屯c枣林镇,快到高庄镇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