心灵,能够依靠嗅觉而不是触觉体味出,这些行为在常人眼里无足轻重,以高尚心灵的尺度来衡量则是有罪的。我当即明白我们已相去万里,正如一个孩子玩耍采花,下到深渊,突然惶恐不安地发现,人类大地可望而不可即,他再也爬不上去,只感到黑夜里孤孤单单,听着野兽的嗥叫。我和伯爵夫人的心中訇然作响,仿佛是Consummatum est!①这句话的回声。每逢耶稣受难日,救世主升天之日,教堂里就响彻这种凄厉的声音;把宗教当作初恋的年轻人见了那惨不忍睹的场面,都不禁胆战心惊。亨利埃特的心灵曾受恋情的折磨,她的幻想一下子全部破灭了。原先,她对ròuyù的欢乐敬而远之,从来没有沉迷在那温柔乡里,难道今天请出了幸福爱情的快感,不再正视我了吗?六年来,她眼睛的光辉一直照耀我的生活,现在却移开了。我们的眼睛放shè的光芒,源于我们的心灵,并为心灵指路,使两颗心灵息息相通,或合而为一,或再分为二,宛如两个相互信赖、无所不谈的女子在一起嬉戏,难道她明白了这一点吗?我悔不该带着一张由欢乐的羽翅涂满粉彩的面孔,来到这个与温柔抚爱无缘的家中。头天晚上,亨利埃特也许在等待我,假如我让杜德莱夫人独自离去,返回葫芦钟堡,也许……总之,也许德·莫尔索夫人不会这么狠心地提议做我姐姐了。她毅然决然地进入了这种角色,绝不再脱离,她以夸张虚饰的大度,极力显示她的殷勤。午餐时,她对我百般体贴,就像照顾一个她怜悯的病人,令我汗颜无地。
①拉丁文:完结了!(汉译:成了。)据《新约·约翰福音》第十九章记载,耶稣说了这句话,便低下头,将灵魂jiāo付上帝。
“您一早就出去散步,”伯爵对我说。“胃口一定好得很,尤其是您的胃一点毛病也没有。”
伯爵夫人听了这句话,嘴唇上并没有浮现一位姐姐该有的狡黠的微笑,这进一步使我明白自己的处境有多么可笑。白天待在葫芦钟堡,晚间又去圣西尔,这根本行不通。阿拉贝尔胸有成竹,深知我会顾全颜面,而德·莫尔索夫人又心灵高尚。在这漫长的白昼,我感到要成为长期渴慕的一位女子的朋友,该有多难啊。这样一个转变过程,由岁月准备则水到渠成,对于年轻人却是一场病痛。我惭愧,我诅咒寻欢作乐,真希望德·莫尔索夫人要我奉献生命。我不可能肆意诋毁她的情敌,而她也绝口不提;况且,讲阿拉贝尔的坏话,是一种卑鄙的行为,只能使直至灵魂角落都是冰清玉洁的亨利埃特鄙视我。经过五年亲密无间的相处,现在我们却不知道说什么好,说出来的话也根本不反映我们的思想,我们相互隐匿各自的绞痛,而从前,痛苦一直做我们的忠实媒介。亨利埃特心中愁苦莫名,却装出高兴的样子,这既为了她,也为了我。虽然她口口声声自称是我姐姐,虽然她是女人,可她却找不出话题,大部分时间只跟我默然相对,气氛很尴尬。她佯称只有自己是那位英国夫人的受害者,这更加剧了我内心的痛苦。
“我比您还要痛苦。”我趁着这位姐姐说了一句女xìng擅长的奚落话,对她这样说。
“怎么?”她高傲地答道;女人听到别人的感觉比她们强烈,就会采取这种高傲的口吻。
“当然全是我的过错。”
有一段时间,伯爵夫人对我态度冷淡,不理不睬,令我心如刀绞。我决定离去。傍晚,我向聚在平台上的一家人告别。大家把我送至草场,见我的马前蹄乱刨,都远远躲开了。我拉住缰绳,这时她走过来。
“我们沿着林荫道单独走走吧。”她对我说。
我让她挎上胳膊,一起缓步走出院落,仿佛在体味我们窘困的步伐,就这样一直走到护着外围篱一隅的那片小树林。
“别了,我的朋友,”她停下脚步说道,同时双臂搂住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