对很少作家才可以这样说:“要是没有他,法国文学就会朝另一个方向发展。”卢梭就是属于这一类作家。在一个所有作家都由社jiāo活动造就的时代里,他们一步步从十七世纪雍容华贵的贵族文体发展到十八世纪的马里佛文体,再发展到离经叛道、玩世不恭的阶段。这位既非法国人又非贵族的日内瓦公民,毫无贵族的风采可言,却多愁善感胜过风流情种,乡间的孤寂较之沙龙更常在他心头萦回。他使我们饱览瑞士和萨瓦地区的景色,使文坛充满一种清新的气息。
夏多布里盎的《勒内》优美和谐,其主人公的思想言语莫不得之于卢梭。如果没有他,我们在《墓外回忆录》里就不会听到贡堡燕子的呢喃和树叶上淅沥的雨声,也不会听到布瓦丝蒂安小姐所唱的歌了。复多布里盎之所以产生这一构思,是由于读了《忏悔录》里关于苏森姑姑唱歌的那段“亲切的充满家庭气氛的”描写。“这种奇异的情趣,我真是百思不得其解,”卢梭这样写道,“然而,我怎样也不能把这支歌曲一气唱到底,而不被自己的眼泪打断……”
勒内,这是改写后的卢梭,是一个“骑士、贵族,一个到过很多地方的人”,是爱上印第安姑娘和西尔菲德的人,而不再是一个徒步的旅行者,一个雕刻师的徒弟,一个小偷小摸的仆人,一个向成年fù女献殷勤的人。要是夏多布里盎没有读过《忏悔录》,那么他的《回忆录》里那些极其美丽的迷人的描写就不会出现。正如圣勃夫所说,卢梭是第一个使我国文学充满青翠的绿意的作家。夏多布里盎和娜塔莉·德·诺亚伊一起度过的那种富有魅力的、迷人而极度兴奋的日子,不免使人想起卢梭在华lún夫人身旁时也产生过的那种热烈、温柔、悲伤和感人至深的感情。是让-雅克给勒内定下了基调。
司汤达也没有少向卢梭学习。这不单表现在感情的强烈以及有勇气承认这些感情方面,如果没有卢梭这一先例,这是不可能做到的,就连于连·索瑞尔这整个形象也是向卢梭的《忏悔录》学来的。于连在木尔侯爵家的情景就是卢梭在古丰伯爵家的情景,一个对玛特儿的轻视非常生气,另一个则想博得布莱耶小姐的垂青。就象于连一样,卢梭也是以他精通拉丁文而使大家对地刮目相待的。
大家都盯着我,面面相觑地一句话也说不出来。我一辈子也没有见过有人惊奇到这种程度。但是,叫我最得意的是布莱耶小姐的脸上显然露出了满意的神情。这位十分傲慢的少女又向我看了一眼,这一次至少要和第一次一样可贵。接着她又把目光转向她的祖父,她好象迫不及待地等待他应该给我的夸奖。老伯爵以非常满意的神气对我加以最大的最完美的赞扬,以致所有在座的人都连忙异口同声地称赞起来。这个时刻虽然短暂,但是从各方面看来,都是令人心旷神怡的。这一段难道不象是从《红与黑》里摘出来的吗?
而且,要是卢梭不曾提供这样一种供认不讳的光辉先例,那么在一百年之后,纪德在写《如果种子不死》时能如此坦率地表现他那种形式的情yù吗?在纪德的笔下有着更多的保留,在卢梭的笔下有着更多的得意和自满。这是因为纪德是“一个上层的资产阶级分子”,而让-雅克则是一个资产阶级下层人物的儿子。在卢梭之前,爱真诚以及一心追求真诚并不是人的天生的感情。在古典作家身上,体面较真实更为作家所重。莫里哀和拉罗什富科都把自己的自白美化了,伏尔泰也不作什么自我表白,所以到了卢梭才出现一个以把一切都说出而引以为荣的人。
在讷沙泰尔图书馆里有一部手稿,上面有卢梭为《忏悔录》开始部分写的第一次草稿。比起定稿本里那有点戏剧xìng的开头,那最后审判号角的吹响以及他向上帝的呼唤来,他在这里把他独特的意图表达得更为完善:
只有本人,没有人能写出他的一生。他的内心活